（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文>黃金源<圖>）著名戲劇藝術家毛俊輝（毛Sir），近年來一直致力於將粵劇活化，注入現代劇場的演繹思維。不論是得到賽馬會支持的「毛俊輝劇藝研創計劃」，還是與香港藝術節合作的數個粵劇新編，都一脈相承，大膽嘗試撬動傳統戲曲的邊界，用富有當代感的視角與表達，讓戲曲之美更加貼近現代觀眾；也與一眾粵劇創作人一起，尋找更富創造性的演繹空間。
繼2018年的《百花亭贈劍》之後，毛Sir再一次和香港藝術節攜手，帶來《毛俊輝·粵劇情》（下稱《粵劇情》），三段經典折子戲，三種不同的改編路徑，為觀眾呈現出截然不同的質感與意趣。
「粵劇情」所選折子自然都與情有關。但情有百樣，三個折子戲的改編與處理各藏巧思。
不同視角演繹經典
《藏舟一夜》挑選了羅品超首本戲《蝴蝶杯》中的一個折子，由洪海和曉瑜出演，意在傳統演繹風格中再深探。
洪海本身師承羅品超，他與曉瑜搭檔，演繹這經典折子自是信手拈來。毛Sir卻偏不讓他們在舒適區中再作重複，「我要求他們將傳統的表演盡量做好，不需要很多花巧的東西，但要將傳統最好的東西展示出來。但很有趣，就算是做傳統的粵劇，從我的角度看來，都要花些心機研究怎樣能做得好，做到有自己的體會、自己的理解，而不只是跟隨名家的做法，或者某種模式的做法，做到最靚就行——不夠的，要有自己的體會。」毛Sir說，「藏舟」的這一段，是傳統式的比較單純的感情戲，田玉川外遊中，偶見總督之子盧世寬打死漁夫胡彥，不平之下將盧世寬打死，遭盧府追緝。後玉川被胡彥之女胡鳳蓮相救，二人在舟中訂下婚約……二人相遇於危難之中，同病相憐命運相通，最後心意觸碰下定下盟誓，可算是傳統戲曲中常見的感情處理。「但是在今日來說，要將過程很細膩地演出來。」毛Sir說，兩個演員的能力毋庸置疑，都很懂得做「應該做」的東西，「但你自己是如何去感受它的，我要這個『自己』出來。這是很有意思的，今天就算我們是做傳統戲，如何演繹一個傳統故事，都有很多功夫可以做。」
《密誓背後》則改編自《孝莊皇后與多爾袞》，要在傳統唱段中挖掘「潛台詞」。
原作本是傳統的唱功戲，男女主角唱功的炫技展現讓觀眾心折，至於孝莊與多爾袞之間的政治角力與情愛糾纏，卻往往刻畫得未免單向。「從比較真實的人物來說，由今天的觀眾來看，一定是很需要理解多些他們的內心世界。那個內心世界才是這個戲最有趣的地方。」毛Sir希望演員再深入挖掘人物內心，找到自己獨特的理解，會發現傳統戲詞也有不一樣的演繹空間。這種挖掘給擔綱主演的衛駿輝與林芯菱帶來很大的挑戰。「尤其是衛駿輝，她是很有經驗的女小生，很多時候做的戲都是香港很典型的多情小生、癡情小生，但是多爾袞不是，多爾袞是所謂的男人中的男人，這種角色她很少做。我覺得是特意給衛駿輝一個挑戰，她也很樂意接受這個挑戰，她做了很久戲，很想自己還能摸索到一些東西。」
《我的窺醉》更有趣，改編自唐滌生經典《蝶影紅梨記》，卻選擇從一個現代女孩子的視角來投入山東才子趙汝州和汴京名妓謝素秋的故事。
現代女孩Linda醉心傳統戲曲，在幻想中遇上古裝的汝州。現代女孩與古裝男子的對戲火花四濺又錯位連連，這戲中女子，到底是Linda，是素秋，還是素秋假冒的太守之女？古今照應下，戲裏戲外重重疊疊，「讓我們可以探討從不同的角度來欣賞傳統戲曲。」毛Sir更透露，在《我的窺醉》中，作曲家鍾志榮特意操刀撰寫了一小段新曲，可算是驚喜小彩蛋。
雖是小品 卻更富冒險精神
2018年，毛Sir與香港藝術節合作《百花亭贈劍》，嘗試用現代劇場的眼光介入唐滌生的經典劇作，細細挖掘原作中的「戲味」，讓人物邏輯更加貼近當代年輕人的情感世界。雅致靚麗的舞台美學，節奏緊湊的劇場調度，再加上對原本結局的大膽改編，讓江六雲與百花公主間的情緣更加靈動，吸引了許多從來沒有看過粵劇的年輕觀眾。
「上次的《百花亭贈劍》是一個比較傳統的戲，就算做了很多事，試過之後，整體來說都還是一個傳統演出。對於這個戲，證明它是適合（這樣來演繹）的。為什麼呢？因為我們不只是香港，還去了深圳，去了上海，廣州自不用說了，我們在廣州很受歡迎。但深圳和上海是很少看廣東粵劇的——今日來說，但他們很喜歡這個戲，到現在深圳都還有人問我：你會不會來深圳給我們再做這個戲？或者是來給我們排戲呢？包括深圳的粵劇團。所以，我明白到我們做的是事情是觸及到那些人的，是和人們有聯結的。」
在《粵劇情》中，毛Sir同樣嘗試將現代劇場與戲曲傳統糅合在一起，讓他們互相映照。「有了《百花亭》的經驗，我們整個團隊大家都很有心機，都很相信這件事。這很重要。大家很相信我們可以將現代的手法來灌注在戲曲的演出中。」
毛Sir分享道，從演出的設計上而言，這次有許多地方更加跳出戲曲的框框。「比如陳志權先生給我設計的《孝莊皇后和多爾袞》的景，很靚，但是太傳統了。這個戲我要試的是一個新的觸覺。演員方面，我的處理是讓他們嘗試他們平時少有的做戲方式，在他們本有或固有的模式中表演已經可以做得很靚很優美，但我想要他們挖掘多一些出來。那在設計上也要配合，多些寫意的，多些比較虛的。」寫意也有濃墨重彩與清淡雅致之分，在這個折子中則是要「輕」，「盡量襯托出他們的表演。」劇中也會用上影像投射等效果，但毛Sir強調運用科技要「很小心」，「不是用上科技就行了，科技元素的使用我們再三思考過，希望用得適當，（最終效果）我（現在）也不知道，要演過之後才能得到最終的答案。所有都是要去試。」
「戲曲如果停留在過去的模式，始終是很容易和現代的社會和生活脫節。」毛Sir如此說。在他看來，比起《百花亭贈劍》仍是在唐滌生的經典框架中再作發揮，《粵劇情》恍若小品，靈動得來卻更大膽。「怎麼說更大膽些呢？因為很多事情還是要去試，甚至可以說是要一些冒險精神。」毛Sir說，「比如說《窺醉》，可能看完有人會罵的：你搞什麼啊？但是不要緊，因為我是想要試，固然也是想提供給某些觀眾，可能他們會想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個經典的折子戲。可能這個演出不是答案，但是它啟發我們有新的思維、新的想法，會創造，還有新的發展。這就有趣了。」
《毛俊輝·粵劇情》
日期：3月10、11日 晚上7時45分
3月12日 下午3時
地點：高山劇場新翼演藝廳
（來源：香港文匯報A17：人物 2023/03/10）
（部分圖片由香港藝術節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