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匯報記者 任芳頡、凱雷 實習記者 韓奕婧)中學時代參加抗日救亡運動,黃埔軍校畢業後參加淞滬會戰和南京保衛戰等多個戰役,因不滿國民黨的腐朽而投奔共產黨。此後,湘西剿匪、解放東北、抗美援朝……黎原將軍一生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晚年退休後,他還在黃埔軍校同學會擔任要職,致力於祖國的統一工作。「從戰火紛飛到和平盛世,我們的國家逐步走向繁榮強盛,或許未來的道路還布滿荊棘,但父輩一心為國、艱苦奮鬥的精神一直激勵着後代。」黎原之女黎陽告訴香港文匯報記者,嚴格的訓練和艱苦的環境讓黎原養成了極有紀律性的生活習慣,「父親的生活非常簡單,不近煙酒,但每天一頓麵條、幾顆生蒜是不能少的,以至於得了個『麵條軍長』 的稱謂。」
黎原(原名關俊彥)1917年出生於河南省息縣關家店村一個農民家庭。10歲進入縣小學讀書,後考入潢川中學學習。中學期間,東北淪陷,華北危急,他積極參加了學校的抗日救亡運動,立志抗日救國。1934年初中畢業後報考了南京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黃埔軍校)並被錄取。在軍校期間,他接受了現代軍事知識和技術的正規系統訓練,閱讀了大量進步書籍,開始接觸和接受馬列主義思想,並多次與八路軍駐南京辦事處聯繫。1937年8月畢業後,他多次主動要求到上海抗日前線,被分配到陸軍八十七師參加了淞滬會戰。
脫離國民黨軍 加入共產黨
1938年4月,黎原毅然脫離了國民黨軍隊,5月加入中國共產黨。「用父親的話說就是,在國民黨軍中,他看不到希望,只看到了軍隊的腐敗。他多次與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聯繫,在董必武的介紹下,從武漢來到西安,又從西安到了延安,終於加入了延安的大家庭中。」黎陽表示。
1940年黎原到359旅學習時,被王震留在359旅教導營並參加了南泥灣大生產運動。1945年9月日本投降後,黎原隨359旅進軍東北,參與領導了改編原長春市公安總隊,並組建新型革命軍隊的艱巨任務。後參與多次戰鬥,為解放東北作出了重要貢獻。
新中國成立後,於1949年10月至1951年3月間,黎原歷任47軍140師418團團長、140師參謀長、副師長、代師長,率部進軍湘西,參與指揮了湘西剿匪和政權建立工作,為清除湘西百年匪患、建立和鞏固人民政權作出了重要貢獻。
1951年4月至1954年9月,黎原奉命率部入朝,參加抗美援朝戰爭。他指揮靠前、不懼危險,多次打敗從未吃過敗仗的美騎一師。在臨津江東岸的防守戰役中,面對敵人王牌部隊,在敵強我弱、我軍陣地全線收縮的情況下,他率部進行了艱苦卓絕的陣地防禦戰,首創了坑道戰等戰法,創造了我軍陣地防禦作戰的成功範例,被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授予二級國旗勳章一枚,二級自由獨立勳章一枚。1955年黎原被授予大校軍銜,1964年晉升為少將軍銜。
做事必有計劃 變化有預案
黎原另外一個特點是做事極為認真嚴謹。「父親的計劃性很強,所有事情必定事先有計劃,變化有預案。我們小的時候,父親一直像對待戰士一樣地要求和培養我們。隨着父親的工作調動以及部隊行動,我們有不少跟他一起出遠門的機會。」
「跟父親出門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就像軍事演習,他的生活中少不了地圖和指南針,有時還要帶望遠鏡。」在黎陽的記憶裏,出發前,父親要求孩子們研究地圖,用指南針上的坐標尺計算每段路程的距離,並根據地形地貌估計車輛行駛速度判斷所需時間,同時還要計劃行程,詳細到每天幾點起床、吃飯、出發,中間在哪裏休息,都要做出規劃。
出發之後,更是如同軍事訓練,每天都要按照規定的時間作息,並要根據情況變化不斷修正行程安排,沿途還要不斷地考孩子們,地裏種的是什麼莊稼、什麼蔬菜,看到的工廠是水泥廠還是發電廠,當地有什麼民風,歷史上有些什麼典故等等。「那時我們對父親這一套非常牴觸,把我們搞得放假比平時還辛苦。但現在回想起來,父親身上這種品質卻在潛移默化之間深刻地影響了我們,在我們今天的行為處事作風處處都有他的影子。」黎陽感慨道。
活到老學到老 永葆年輕心
「儘管父親已經離休,但他的心卻依然年輕。」黎陽講述道,那段時間受港台電影的影響,年輕人流行穿西服時把裏面的襯衣領子翻出來,流行穿風衣,父親也會學着穿搭。他喜歡和年輕人交往,會跑到大學宿舍和我們同學拍着肩膀聊天,在我們帶同學回家聚餐時跑過來湊熱鬧。
「每當我們回家,他最高興的是我們送書給他。特別是關於中國近代史、中共黨史以及相關人物的傳記,他都會仔細地研讀。他對所有的新鮮事物仍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不斷學習熱門的經濟問題、股市和金融知識。」黎陽說。
2008年12月18日,黎原在北京逝世,享年92歲。在整理黎原的回憶錄,以及他生前戰友、部下的回憶文章中,子女們看到的是一個怒髮衝冠、投筆從戎的熱血青年,是戰功彪炳、眾望所歸的軍事將領,是披肝瀝膽、仗義直言的袍澤戰友,是忍辱負重、苦撐危局的一方大員……
「但在我們這些兒女的心中,父親的形象充滿煙火氣,他是拿鬍子扎我們、和我們在華清池邊捉迷藏的父親,是教我們打球游泳、早上帶我們一起跑步的父親,是逼着我們在地圖上做行程計劃、處處考我們的父親,是那個豁達大度、對我們如成人般平等對話的父親,是那個熱愛生活、永遠有着顆年輕的心的父親。」黎陽哽咽道。
特稿|寄錢資助戰友及其後代
1970年6月,黎原隨部隊調防西北,率全軍官兵在極艱苦的條件下開荒種地,創辦農場,極大地改善了廣大指戰員的生活條件。他高度重視部隊軍政幹部的發掘與培養,為全軍輸送了大批高素質的軍政幹部。1975年8月,黎原任蘭州軍區副司令員,負責部隊作戰訓練工作。他深入邊防一線和基層部隊,幫助基層官兵解決工作、生活中的實際困難,為西北邊防建設作出了重大貢獻。1977年1月受黨中央委託兼任蘭州鐵路局工作組組長,歷時半年,徹底改變了蘭州鐵路局的原有局面,打通了內地省份通往大西北的通道。
自家生活拮据節衣縮食
1978年12月黎原調任北京,任基建工程兵副主任,負責部隊的管理工作,「父親當時的工資算很高的,但為何家裏的經濟會那麼困難,我們長大後從來沒有問過他。在父親晚年的回憶錄,以及他戰友或戰友後代們對父親的紀念文章中,記述了父親當年寄錢資助他們的事,或許這就是答案。」跟那個時代絕大多數普通家庭一樣,黎家的孩子們小時候的衣服都是大的穿了小的穿,「直到現在我還記得母親夜裏踩縫紉機通宵給我們改衣服的情景。」母親微薄的工資除了奉養外公外婆外,已經所剩無幾。
「當時母親每天中午從上班的地方擠公交車回家給我們做午飯,做完後來不及吃又匆匆趕回去上班。有一次,母親帶我們去王府井副食店買了些肉餡回家,因為太久沒有吃肉了,我們特別高興。」黎陽說。
聯絡海內外黃埔同學促統一
1998年7月,黎原經中央軍委批准離職休養。從領導崗位退下來以後,他繼續關心國家的發展建設,高度關注祖國的統一大業,在做好政協工作的同時,他一直擔任黃埔軍校同學會理事、副會長,北京市黃埔軍校同學會會長等職務。
「父親是個閒不住的人,退休後很快就將精力投入到黃埔軍校同學會的工作中去了。他不顧自己年事已高,赴美赴歐,積極組織聯絡海內外黃埔同學共商統一大計,為促進祖國和平統一大業作貢獻。」黎陽說。
除此之外,黎原繼續關心軍隊的發展建設,為國防建設積極獻言獻策。他積極參與社會活動,為國家的發展和富強貢獻力量。先後參加了全國老齡委員會、老年基金會、老區建設促進會的工作,創辦了總政白石橋幹管局老年大學。他心繫家鄉,時刻關注家鄉的現代化建設與群眾生活,並用自己的積蓄為家鄉母校提供了助學資金。
講述人黎陽
黎原之女,生於長沙,隨軍西北,後住北京。早年留學德國海德堡大學,後赴巴黎ESMOD服裝設計學院深造。畢業後自創公司,常駐上海,往返中德之間,從事中德貿易十餘載。2008年黎原過世後回京,協助出版了《黎原回憶錄》《丹心向陽——黎原將軍紀念文集》,製作了畫冊《徵圖——黎原將軍百年誕辰紀念冊》,策劃了紀錄片《憶將軍》。並積極聯誼黃埔後代,時刻關注兩岸關係,為實現黎原將軍祖國統一遺願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