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報記者 湯嘉平）在迄今發行時間最長的中文報紙《大公報》迎來123歲之際，面對印刷紙媒與AI數據流的碰撞，大公報記者訪問新聞業知名人士、AI領域專家，以及大學新聞系教授，探討在演算法統治資訊的今天，傳統報業如何繼續發展、擴大影響力？報章從業人員應如何發揮優勢、積極轉型？
報業轉型之路｜郭一鳴：報業需藉高科技優化工作減成本
香港街頭仍有八、九份日報在售賣，有些仍有盈利，誰說報紙已死？
報紙作為新聞的載體，流傳了數百年；但在21世紀的自媒體和AI的衝擊之下，報紙會否迎來終章？有豐富香港報業工作經驗的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副主席郭一鳴表示，從香港報章銷量數據來看，目前香港八、九份日報中，有些仍有盈利，說「報紙已死」為時過早；而像《大公報》能屹立百年不倒，因其在抗戰勝利、新中國成立、香港回歸及由亂及治等關鍵歷史時刻，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滿足了不同時代的讀者需求。
他認為，新聞的生命在於真實，而非AI營造的「逼真」，而傳播的真實性則需要真實的媒體的堅守。「AI雖然可能比人類知道的二手知識要多，但它還不能像人類一樣去到新聞現場，去獲取第一手的獨家資料。」
AI不能像人那樣去到新聞現場
不過，他亦指出，當下報業面臨的挑戰之一是經營成本過高，以及廣告收入萎縮。他認為，報紙需借助AI等高科技優化資料檢索、後勤支援，降低租金和人工成本，同時保持內容的專業性和深度。「全球媒體仍在探索轉型模式，部分西方媒體通過融媒體和AI應用實現盈利，但尚未形成可複製的成熟路徑，需持續探索。」
人才進化之路｜李家文：新媒體新技術 更易吸引新人
報紙的未來需要什麼樣的人才？報館的業務和管理文化要如何調整，才能與人才達成雙贏局面？
「除了一支鋼筆，Z世代還需要一支話筒。」
香港樹仁大學新聞與傳播學系專業應用副教授李家文談及人才培養時頗有感觸。她指時下年輕人與以往年輕人不同，有着豐富的信息資源以及更多的就業選擇，「很多傳媒機構為了吸引年輕人入行，給年輕人比以往更多的機會，讓願意做事情的年輕人有成就感和滿足感。」她指出，這些機會包括採訪、接觸不同業務板塊、升職機會等。「比如不僅讓新人寫文字稿，還會邀請他們拍片，給他們更多選擇。」她說：「年輕人常看社交媒體（如IG、Facebook、小紅書），更習慣用短視頻、圖片表達新聞故事。單純的文字媒體可能難以吸引他們，所以靈活運用新媒體的媒體，更容易吸引新人。」
不過，她亦補充，喜歡寫文字的人才在當下及未來並不會消失，如果跳出新聞系，放眼中文系、社會學系，甚至哲學系等領域物色人才，相信亦能有不錯的收穫。當然，她續指，未來各行各業的人才需求，都會朝着複合型人才的路向轉變。
讓願意做事的年輕人有更多機會
吸引人才入行，亦要留住原本在業內的人才。「我最近擔任報業公會評審，看到年輕人獲獎時很開心。雖然紙媒的讀者量可能不如從前，但專業認可帶來的成就感是獨特的。現在平台很多，個人賬號可能有幾萬粉絲，但能得到行業和學者的肯定，意義不同。」李家文表示，以前的人需要靠工作謀生，現在的年輕人，更看重在工作中找到興趣和成就感。
人機共生之辯｜尚海龍：善用AI的記者將淘汰傳統同行
AI不會淘汰記者，但不懂善用AI的記者會否被淘汰？
AI的出現引起千行百業變革，包括職業的替代、新的倫理問題等等。香港人工智能企業商湯科技顧問、立法會議員尚海龍認為，未來的人與機，一定是協同發展，而非簡單的此消彼長。
他表示，AI不能代替記者，但記者必須自我轉型，以適應AI時代的到來。「記者或編輯，對於初級的、簡單記錄和重複勞動的崗位，AI很容易做得比人更快；但對於更高階、更有深度的崗位就更需要人類。」這就包括：善用AI去工作、保持AI無法替代的特質（例如與受訪者的真實情感交流），以及監督AI完善新聞採、寫、編時可能產生的倫理道德問題。
「在少子化、老齡化的社會背景下，未來很多勞動力需要AI（包括機器人）來補充，所以這反而是一個機遇。但機遇和挑戰並存，尤其是倫理和意識形態方面，需要更嚴謹的監管和倫理規範，學術界稱之為『AI治理』（AI governance）。」
AI治理工作任重道遠。去年年底，美國便迎來AI誕生以來的第一單新聞業官司：美國《紐約時報》指控OpenAI和微軟侵犯其著作權，認為這些AI工具複製並使用了數百萬篇受著作權保護的文章，且未經授權或付費。
完善技術配置防止侵權
尚海龍觀察到，不少新聞機構面臨兩難局面：為了擴大影響力，必須將內容上網；但上網後難以追蹤侵權行為─內容可能被多次轉載，難以追溯源頭。「因此，新聞業可能需要更好的版權保護技術，如區塊鏈。」他指出，如果新聞從業者能聯合起來，統一開發相關新技術（如電子浮水印），那麼即使內容被複製傳播，也能追溯源頭。另外，他認為新聞業也要完善技術配置，例如防爬蟲設置、內容加密，通過技術限制內容轉載，完善有關侵權的治理工作。
「像是2000年前後，網絡時代來臨，中國亦出現綜合網站，網站上包含新聞在內的眾多資訊。這種模式在當時都有和新聞行業發生分歧，最後的解決方案是綜合網站付費給相關新聞媒體。」尚海龍說：「所以我相信總會有解決方法的。」
（來源：大公報A9：港聞 2025/06/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