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凱鵬 王 貞
近一周來，美國各地發生移民騷亂事件，特朗普繞過加州政府直接派兵鎮壓抗議，加州威脅扣留聯邦稅金，紐約等地騷亂持續蔓延。僅在當地時間10日舉行示威活動的城市就包括紐約、芝加哥、舊金山、丹佛、拉斯維加斯、波士頓、西雅圖、密爾沃基、費城、華盛頓特區等。特朗普強硬的移民政策是騷亂事件的直接導火索，而由特朗普主導的《稅收與支出法案》（下稱《大而美法案》）則更深層次反映了特朗普對移民及民生保障政策的導向。
該法案直接引發特朗普與馬斯克的公開矛盾，突顯美國社會嚴重撕裂，加劇兩黨對立。對其移民及民生保障政策的深入研究後發現，美國財政支出的具體導向將深刻影響移民、醫保、社會福利等領域，與騷亂事件形成強關聯效應。
一、特朗普《大而美法案》的移民及民生保障政策改革要點
拜登時期通過《美國救援計劃法案》（ARPA）擴大了醫療補助基金和補充營養援助計劃覆蓋範圍，增加了1110萬醫療補助的受益人，並暫時將補充營養援助計劃（SNAP）的福利提高了15%。《大而美法案》廢除前任政府在民生福利方面的政治遺產，其要點包括：
1.剝奪移民部分權利。特朗普政府在其《大而美法案》中明確終止移民的福利項目，包括在奧巴馬時期移民可享受的醫療保障資格。這一舉措將終止美國境內約140萬無證移民的福利，加上21%的匯款稅，可能會使家庭陷入貧困，城市研究所估計受影響群體的貧困率將上升10%至20%。此外，法案將投入1750億美元用於限制性移民政策，包括撥款450億美元給移民與海關執法局（ICE），以擴大「成人外國人拘留容量和家庭居住中心」。資金的使用僅限於建造或運營更多的成人拘留床位和設施，以拘留移民家庭（有子女的父母）。至關重要的是，該法案推翻了弗洛雷斯定居點的保護措施，允許國土安全部在整個移民程序期間拘留有兒童的家庭單位移民直到遣返，沒有20天的限制，將使許多無證家庭遭受長期拘留。
2.設置醫療救助門檻。法案首次對美國醫療救助基金（Medicaid）設定條件，低收入者醫療補助的門檻變嚴，身體健全的成年受益人需每月工作、提供社區服務或者接受教育至少80小時以上才能保留福利。此外，法案包括多項針對社會議題的條款，將在未來十年減少近7000億美元的醫療救助基金支出。
3.削減食品援助力度。SNAP是美國最大的食物困難救助計劃，為低收入人群和家庭提供購買食品雜貨的經濟援助。其建立可以追溯至1939年，近90年的歷史，特朗普政府在其《大而美法案》中計劃在未來10年內削減2670億美元，更多人還必須證明自己正在工作、接受教育或參加培訓項目，才能獲得食品援助資格。同時要求各州承擔5%的福利支出以及承擔75%的項目運行管理成本。
特朗普1.0已經致力於大幅削減社會福利支出，包括削減美國醫療救助基金和補充營養援助計劃支出，並全面廢除奧巴馬時期的醫改法案。但其重大改革面臨法律和國會的阻礙，未能在第一任期推行成功。而特朗普2.0與1.0最大的區別在於，共和黨佔據參眾兩院多數席位，而法案目前已經通過眾議院投票，因此本次改革落地的可能性很大；此外，從內容上看，特朗普2.0的社會福利削減幅度更大。
二、移民及民生保障政策改革對美國的影響
1.加劇移民與政府之間的衝突。該法案的移民限制措施，包括取消無證移民的福利和徵收匯款稅，會加劇緊張局勢。據美國全國廣播公司10日報道，自周一以來，從美國西海岸至東海岸，至少舉行了25場集會和示威活動，其中有些參與者僅十幾人，有些則有數千人。當地時間10日傍晚，洛杉磯市長巴斯在新聞發布會上宣布，將於當晚8時至翌日清晨6時在市中心部分區域實施宵禁，除豁免人員外，所有在該時段身處宵禁區域的人都可能「被依法逮捕」。美國洛杉磯警察局局長吉姆·麥克唐奈表示，過去幾天抗議活動中被捕人數顯著上升，6月10日當天共有197人被拘捕。他還詳細說明了6月10日的逮捕情況，其中67人因「非法佔據101號高速公路」而被拘留。美國社交媒體X上甚至有帖子表明，如果經濟壓力加劇，城市地區可能會發生由移民主導的暴力衝突。
2.惡化低收入家庭的基本保障。國會預算辦公室（CBO）稱，預計到2034年，Medicaid的削減將導致860萬至1400萬人失去醫療保險，這將對依賴公共醫療的低收入家庭造成不成比例的損害。該法案削減的SNAP可能導致1100萬人失去福利，加劇低收入家庭的糧食不安全狀況，尤其是在佛羅里達州（受影響180萬人）和得州（受影響160萬人）等州。
3.加劇美國國內的貧富分化。該法案一方面削減窮人的福利，另一方面通過對美國高收入家庭減免遺產稅、個人所得稅等方式，使得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根據CBO的分析，目前收入越高的家庭，在2026年-2034年期間平均收入（來自稅收變化、現金和實物轉移等）還會增加得越多。收入最低10%的家庭平均每年將損失近1600美元，相當於收入減少3.9%，這些損失主要就是來自上文削減的Medicaid和SNAP計劃。而收入最高的10%家庭則平均每年將獲得1.2萬美元，相當於收入增長2.3%。這些增加主要來自減稅措施，因為方案稅收改革的核心就是延續並擴大特朗普1.0內《減稅與就業法案》的成果。這意味着多項原定於2025年底到期的個人所得稅減免措施，以及將企業所得稅率從35%大幅削減至21%的關鍵條款，不僅有望永久化，甚至可能在現有基礎上尋求進一步的稅率下調。這些減稅措施的最大受益者是大型企業和高收入家庭。
4.威脅醫療體系的運轉。根據CBO估計，預計到2034年，將有860萬至1400萬美國人失去醫療保障，而醫院的醫療費用收入缺口將增加480億美元，這將威脅到農村醫院的運營，並對非營利性醫療體系造成壓力。美國醫療質量與支付改革中心（Center for Healthcare Quality and Payment Reform）指出，由於持續的財務虧損和低現金儲備，全美近三分之一的農村醫院已面臨倒閉危險。這意味着醫療補助計劃的削減可能會加劇這些醫療機構關門。關閉醫院數量最多的州包括堪薩斯州、俄克拉何馬州和亞拉巴馬州。此外，俄克拉何馬州和紐約州幾乎每三家農村醫院中就有一家可能關閉，賓夕法尼亞州和弗吉尼亞州則約為每四家就有一家。
該法案在眾議院以微弱優勢通過，目前正在參議院激烈討論。特朗普希望在7月4日美國國慶日之前完成立法。然而昆尼皮亞克大學（KWIN-uh-pea-ack）6月11日公布的民調顯示，53%的選民反對該法案，只有27%的選民支持。1000多頁的法案內容想要得到立法，勢必要經過激烈的博弈。無論該法案結局如何，美國社會的動盪還將繼續，甚至進一步加劇。
（作者分別為復旦大學六次產業研究院博士後，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
（來源：大公報A12：評論 2025/06/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