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兆佳
9月3日，北京舉行了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的盛大閱兵，其間展出大批過去從未展出過的高科技尖端武器，包括高超聲速導彈、激光武器、無人機、無人坦克、無人潛艇等，令人目不暇給。更令全世界「瞠目」的是中國揭示了未來戰爭的思想和形態，包括其系統化、一體化、智能化、精準化、信息化、無人化等特徵。在一些展示的武器裝備上，比如超聲速導彈和激光武器，中國可謂是領先全球。長期以來，中國對於自身軍事力量和武器研發的進展都不作公開曝光，致使美西方一方面攻擊中國在軍事上缺乏透明度、危害世界和平，但另方面則傾向認為在軍事實力上中國仍然顯著落後於美國。以此之故，部分美國的戰略專家和軍事將領不時向中國作出軍事恫嚇，比如叫囂如果大陸對台灣動武，美國會出兵保衛台灣。
然而，過去十多年，中國在國防建設和軍事科技上的高速發展，已經讓中國難以有效隱藏其軍事實力。與此同時，美國和其盟友則加緊對中國進行軍事遏制，務求讓「第一島鏈」成為圍困中國海軍的屏障。美國除了派遣更多武器裝備到亞太地區外，還強化其在該地區的軍事同盟，包括加強美日、美韓、美菲的軍事聯盟，與英國和澳洲組成AUKUS，與日本、印度和澳洲建立「四方安全對話」體制（QUAD），協助澳洲製造核潛艇，慫慂其盟友調派軍艦到南中國海和台灣海峽游弋以體現侵犯中國主權的「自由航行」，甚至意圖將北約（NATO）「亞洲化」。面對愈趨複雜、險惡和嚴峻的安全威脅，為了防止美國作出戰略誤判而引發中美軍事衝突，中國不得不展示其凌厲、高超和精準的尖端武器裝備，並藉此警告和阻嚇美國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將要付出巨大代價。近幾年來，美國不少戰略專家已經開始意識到中國的軍事實力的突飛猛進，甚至在其大量的兵棋推演中斷言在西太平洋與中國的戰鬥中，美國大概率會被打敗。
這次九三閱兵，更對美國在政治上和心理上造成巨大的衝擊和震盪。美國開始明白到在軍事實力上中美已經不相伯仲。一些美國專家甚至驚呼中國的軍事實力已經超越美國。當然，不少美國政客和專家仍然企圖貶低中國的軍事成就，並認為中國雖有高科技武器，但中國軍人卻缺乏實戰經驗，因此中國能否戰勝美國仍然是未知之數。不過，他們卻無法掩藏他們內心對中國軍事崛起的擔憂、恐懼、不解和嫉妒。他們更為害怕中國的軍事實力背後的龐大經濟、科研和工業生產能力，尤其是後者，原因是美國長期「去工業化」早已讓美國的國防工業陷入困境，特別在船艦建造上。
對美政治和心理的巨大衝擊
總的來說，無論美國的專家如何評價中國的軍事實力，我相信他們對於美國能否在中美戰爭中取勝失去了信心。事實上，在二次大戰結束後，美國雖然窮兵黷武，但它從來不會也不敢與另一個軍事大國作戰。美國要不欺壓弱小國家，要不驅使其他國家為其打「代理人」戰爭，目的都是為了減少美國的損失，特別是人命的損失。因此，在與另一軍事強國作戰上，美國其實也非常缺乏實戰經驗，更難言有必勝的把握。
今天，毋庸置疑，中國已經崛起成為了超級軍事大國，在軍事實力上與美國比肩，不排除甚至猶有過之。換句話說，美國已經絕無能力在軍事上戰勝中國，也不敢向中國發動戰爭。我認為，這個研判在九三閱兵後已經成為了世界各國的共識。這個共識的出現，對國際格局特別中美關係將會產生巨大和深刻的影響，首先我們將會看到的是美國軍事霸權面臨重大的衝擊，而其全球霸權亦會動搖。
眾所周知，美國的全球霸權的支柱是作為全球貨幣的美元、美債、美國的大量軍事盟友和無與倫比的軍事力量，而後者則是最重要的支柱。如果美國軍事霸權削弱，則其他支柱也難以屹立不倒，而美國的全球霸權也將變成明日黃花。
當世界各國不得不確認中國已經崛起成為超級軍事大國後，國際格局將會發生微妙但深刻的變化。
首先，美國的盟友會越來越不信任美國的安全承諾，因為他們不會相信美國會冒被自己被徹底摧毀的風險而保護他們。特朗普總統單方面企圖與俄羅斯總統普京一起解決烏克蘭問題而架空烏克蘭與其他歐洲盟友，甚至不時暗示要退出北約，美國對北約國家的安全承諾已經不再牢固。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以何種方式結束，俄烏衝突結束後部分歐洲國家會尋求與俄羅斯修好以維護自身的安全和促進自己的利益。那些國家與美國的關係會變得複雜和冷淡。歐洲國家會試圖聯手加強軍事力量，減少在安全上對美國的依賴。在亞太地區，日本和韓國人民早已懷疑美國對自己的安全承諾。中國的軍事崛起會讓他們更加憂慮美國在危機情況下會不惜捨棄他們。日本和韓國會選擇提升國防力量，另方面則會爭取與中國改善關係。無論如何，美國在歐洲和亞洲的盟友會力爭戰略自主，更多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美國對他們的影響力會持續下降。
第二，美國的盟友越來越不願意在中美發生戰爭時倒向美國而與中國開戰。所謂北約「東擴」到亞太地區只會是鏡花水月。面對中國強大軍事實力，美國的盟友，不論是歐洲的或者亞洲的，基本上都不會願意冒滅頂之災的風險而為美國與中國開戰。即便他們加強自身的軍事力量，他們清楚知道即便如此他們也遠非中國的對手。也就是說，美國一直吹噓美國擁有大量盟友，而中國則沒有盟友，並強調這是美國在中美爆發戰爭時美國擁有的壓倒性戰略優勢，但這個優勢今天恐怕已經變成了似有實無的東西。
第三，「台獨」勢力一向「倚美謀獨」，並盲目相信美國會因為台灣對美國的戰略價值而不惜與中國作戰來保衛他們。當然，特朗普的所作所為、特別是美國對烏克蘭的「背信棄義」已經令越來越多台灣民眾感到寒心，更加不會相信美國的安全保證。九三閱兵後，不相信美國安全承諾的台灣民眾會更多。越來越多台灣民眾會反對賴清德當局耗費大量公帑去購買美國的次等卻又無用的武器。「台獨」分子對大陸的負面宣傳和惡意挑釁會遇到越來越多台灣民眾的抵制。大陸強大的軍事實力和美國的不可靠會讓越來越多台灣民眾對「台獨」勢力反感，讓「台獨」勢力在台灣的處境日益困難。
第四，面對中國這個日益強大和不可戰勝的超級對手，美國也會覺得它的盟友的戰略價值越來越少。過去美國對阿富汗和伊拉克發動戰爭時之所以要拉攏盟友加入，是為了要營造一個美國「得道多助」的「正義」形象。美國認為在軍事上盟友的幫助其實非常有限，有些時候甚至認為他們礙事。既然美國的盟友越來越不願意與中國為敵，又在中美發生戰爭時對美國的幫助有限，則美國便更沒有需要為盟友提供利益或公共產品來維繫他們對美國的支持和依附。
特朗普再次上台伊始便悍然對盟友發動關稅戰和向他們巧取豪奪。隨着那些盟友對美國的戰略價值不斷下降，則美國對他們的經濟脅迫也就會有增無已，彼此之間的關係也會變得越發緊張，美國對其盟友的影響力也會不斷減弱。美國一直吹噓的盟友網絡也將變得不牢靠。
凡此種種都表示美國的軍事霸權乃至全球霸權都會因為中國崛起成為超級軍事大國而削弱。美元霸權在美國負債纍纍的情景下已經不再穩固，美國軍事霸權的逐步旁落會進一步打擊美元的信用，從而美國的虛擬經濟乃至整個經濟體系也會日益不穩。美國的單邊主義、保護主義、霸凌行徑、虛偽、不負責任和對國際法的踐踏又會讓美國經濟日益困難，而這些困難又會因為美國要抗衡中國而大幅增加國防開支而加劇。
美在國際上將越來越孤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儘管美國的軍事和全球霸權因為中國的軍事崛起而動搖，但今天和在可預見將來的美國仍然是一個軍事強國。不過，在盟友不太可靠，美國又缺乏經濟資源向盟友提供利益的情況下，估計美國會更依賴武力來維護自身利益和解決與其他國家的紛爭。其實，過去一段時間，美國越來越多依賴武力而非外交與和平手段來處理與別國的矛盾。當然，美國只會對那些軍事力量不如美國的國家動武，但隨着那些反映「強權就是真理」和恃強凌弱的示例越來越多，美國的國際聲譽、道德感召力、影響力和軟實力也會不斷下沉，更多國家包括美國的盟友會聯合起來對美國進行反擊，美國在國際上也會越來越孤立。
相反，日益強大但又主張國與國之間相互尊重、和平共處、互利共贏和建構新國際秩序和新全球管治的中國將會在國際上得道多助，並在建立一個和平穩定、共同發展、集體安全的多極世界過程中擔當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當然，中國也必須防範美國會竭盡所能在金融、貿易、科技和經濟等領域加大力度對中國進行壓迫，但過去的經驗表明這些招數不但無效，反而更促使中國奮發自強，以更堅毅的精神邁向民族復興。
（原題為：中國崛起為軍事超級大國 將削弱美國的全球霸權）
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榮休講座教授、全國港澳研究會顧問
（來源：大公報A12：評論 2025/09/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