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匯報綜合報道，英國經濟長期不見起色，愈來愈多富裕的外國人紛紛離開英國。《金融時報》報道，執政保守黨和在野工黨均承諾，會逐步取消「非定居者」（non-dom）的特殊稅務身份，意味英國的非本地居民在海外的收入，日後也需在英國繳稅。許多富裕外國居民抱怨，英國稅收政策對他們在英創業定居不友好，加上英國脫歐影響，以及政治和經濟政策持續不穩，都加劇他們離英意願。
「非定居者」身份是指居於英國，但在稅務身份上並不以英國為「永久居住地」的人，按照現行規定，他們在英國的收入需要在英國報稅，但他們在海外的收入只要不匯入英國，就無須在英報稅。今年4月，英國財相亨特宣布會逐步取消非定居者特殊稅務身份。工黨影子財相里夫斯隨後提出，工黨一旦上台，不但會取消該身份，還會推翻保守黨允許非定居者部分外國資產在英免徵遺產稅的決定。
移民顧問：英一切令人擔憂
近年已有不少富裕的外國人離開英國。投資移民顧問公司Henley & Partners統計，從2017年至2023年間，英國淨損失了約1.65萬名身家超過100萬英鎊（約987.6萬港元）的富裕階層。該公司一名移民顧問表示，「（旅英外國人）普遍感覺是，英國的一切都令人擔憂，無論是國民醫療服務（NHS）、公共運輸，還是飲用的自來水。」
一名在倫敦生活15年的億萬富豪表示，他正在將稅務居住地遷往中東阿布扎比，「英國脫歐後，保守黨沒有兌現承諾。安全問題是最主要的，稅收也是一個因素。」一名50多歲、旅居英國的歐洲商人也稱，英國要對富豪的全球資產徵收高達40%的遺產稅，「稅收政策整體不穩定是我（想要離開）的壓倒性因素。如果有更平衡的稅收政策，我可能考慮留下來。」
真正有價值群體 應努力保留
報道引述英國專注稅務的Withers律師行分析，對於離開英國的外國人，他們最喜歡的目的地包括意大利、希臘、葡萄牙、西班牙和瑞士等，歐洲以外的阿聯酋和美國也是備選項。分析指出，以意大利為例，當地以每年徵收10萬歐元（約83.5萬港元），換取非定居者無須為海外收入在意繳稅，對於年收入超過25萬歐元（約208.8萬港元）的人士，該政策很有吸引力。
英國截至2022年約有6.8萬名非定居者，Withers律師行合夥人沃克斯指出，「這些富裕的外國人在稅收、企業經營、就業和消費等領域，都為英國經濟作出相當貢獻，這是一個真正有價值的、應當努力保留的群體。」
研究英國稅收的智庫財政研究所稅務主管米勒稱，富裕外國人離開英國的趨勢很難量化，「但如果（政策制訂者）知道，增加稅收會導致人們離開、政府反而會承受損失，那麼增稅就不是明智的舉措。」
豁免稅款「彈弓手」惹企業不滿
英國的企業稅收政策令不少企業不滿。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稅務及海關總署近期以「存在爭議」為由，重新評估過去批准的多項研發（R&D）稅收豁免申請，收回部分曾以補貼形式發放的豁免稅款。然而許多受波及的中小企業抱怨當局審核不當，其中一間小企業被要求退回高達4.9萬英鎊（約48.8萬港元），長遠會削弱企業經營能力。
被要求退回4.9萬英鎊的企業家帕特爾表示，他經營的照明產品公司Ocushield於2020年至2021年間，研發一種便攜式仿日光設備，可以過濾波長較短的藍光。帕特爾的申請2022年獲批並收到資金，但翌年1月，當局通知稱經檢查發現，與帕特爾的研發成果「相似的產品」已經存在，要求他退還款項。
符合創新標準成爭議點
帕特爾解釋，他的產品在研發成功時符合創新標準，只是暫未推向市場，他已就當局決定提出仲裁，擔憂當局的做法會令企業迴避研發。英國SeedLegals律師行稅務主管康利也稱，「對初創企業而言，當局的做法令人困惑。對『創新』的定義是一大問題，許多非常有經驗的會計師都不完全理解它。」
英國小型企業聯合會政策主席麥肯齊批評，「英國的初創企業規模愈來愈小，稅務機關需要認識到，可預測的、支持性的稅收環境，對於這些企業非常重要。」
學者促英吸引外資 首要維持穩定經濟環境政策
富裕外國人離開英國，可能影響他們在英投資。利物浦大學金融教授米拉斯指出，英國近年生產力發展遲緩，民眾平均薪酬增速難以追上通脹，政府稅收水平長期受阻。米拉斯認為，吸引外資對英國經濟發展非常重要，維持穩定的經濟環境和政策是吸引外資的重要因素。
米拉斯引述英國國際貿易部2021年一項報告顯示，當地約有4%的商舖和營業場所由外資所有，但其營業額佔全英近40%。這些外資企業為與本地企業競爭，往往致力提升生產效率。現時外企員工數目佔英國各地就業人數12%至21%不等，其生產力較同類英企高出50%，工資水平也較英企高出5%。
米拉斯指出，當外企對英國經濟政策走向感到不確定時，投資意願便會減弱。在執政保守黨當政10多年間，不論是英國脫歐，還是前首相特拉斯災難性的「迷你預算案」，以及8年內更換多達6名財相，都令外企質疑英國經濟穩定性。從2016年脫歐公投到2020年底，外資流入佔英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重削減了0.5%，考慮到外資投入佔英國GDP比例平均約為2.1%，這一跌幅相當可觀。去年一項針對56間在英營運的美國企業調查顯示，企業家普遍希望英國當局加強與歐盟的政治和經貿聯繫，確保英國的企業稅稅率保持競爭力。米拉斯稱，業界預計下月大選能穩定英國經濟政策、吸引外資以提振生產力，但成效有待觀察。
保守黨外籍金主批懲罰性稅收制度
計劃離開英國的富裕外國人當中，包括從2010年起長時間居住在倫敦的尼日利亞富豪海達爾。海達爾接受《衛報》訪問稱，他是執政保守黨的金主，但得知保守黨和在野工黨都要取消「非定居者」特殊稅務身份後，他決定「緊急」離開英國，「我要搬家了，就是這樣。」
海達爾從電訊業起家，名下企業涵蓋金融科技、物流、能源和工程等領域，自稱在倫敦市中心擁有10多座房產。海達爾稱，他去年向保守黨捐贈36萬英鎊（約355萬港元），但當局並未就取消特殊稅務身份計劃諮詢他。海達爾稱，與他情況相似的29名旅英外國富豪，多數計劃今年9月前離英，趕在新學期為子女尋找英國以外的學校就讀。
放棄名下企業上市計劃
海達爾稱，他們樂意為自己在英國的收入繳稅，「但當我們離開，英國政府就會失去我們提供的這筆利得稅和增值稅，這反而會帶來更大的（財政）缺口。」他也稱許多富裕人士在英國消費不菲，大量富裕外國人離開，會一定程度影響英國經濟。
由於即將離開英國，海達爾還放棄了名下企業Optasia在倫敦證券交易所上市計劃，「我本來要在倫敦將我的企業上市，這次首次公開招股（IPO）價值可以超過10億美元（約78億港元），但我已決定不在倫敦上市了，稅收會很貴。」
海達爾傾向離英後定居摩納哥或阿聯酋，兩地均有大量外籍人士免稅政策，「我和家人熱愛倫敦的一切，但很遺憾必須要離開，英國有這樣的懲罰性稅收制度，為了保護我的，以及我的子女未來的財富，我們的離開是有意義的。」
生產力長期疲弱 提振經濟成新政府難題
許多計劃離開英國的富裕外國人，對英國經濟發展緩慢感到不滿。《紐約時報》分析，過去10多年間，英國稅收高企、生產力疲弱、公共服務效率低下等問題持續，近年通脹升溫更加劇經濟困境，不論執政保守黨還是工黨勝出下月大選，提振經濟都是新政府的一大難題。
分析指出，2010年保守黨上台時，英國遭受金融危機衝擊，政府債務飆升。保守黨政府開啟為期多年的經濟緊縮政策，未有全面加稅，而是大幅削減政府部門和公共事務的預算，反而阻礙了英國經濟復甦。依照通脹水平調整後，英國民眾現時的平均工資水平，幾乎與2007年底大致相若。
民眾承擔70年來最沉重稅務
分析也稱，英國脫歐後，當地許多原本與歐盟聯繫緊密的行業出現貿易壁壘，影響民眾生計，加上保守黨政府不確定的政策，令商業投資陷入停滯。前首相特拉斯災難性的迷你預算出爐，更是打破保守黨在財務管理領域聲譽。自此之後，保守黨與工黨的經濟主張都更為克制，不再敢大刀闊斧改革。
多年經濟發展停滯，令英國多項公共服務幾乎崩潰，民眾承擔近70年來最沉重的稅務，生活水平卻不見改善。劍橋大學公共政策教授科伊爾形容，「英國經濟已經陷入深淵，很多國家是生產力增長較緩慢，但我們是沒有增長。」
倫敦經濟學院經濟學家瓦萊羅認為，想要長期提振生產力，英國當局需要加大對基建、教育、創新等領域的投資。但分析認為，英國財政狀況緊張，如果政府無力進一步削減支出，便必須提高稅收，難以兌現對選民們避免加稅的承諾。
（來源：香港文匯報A18：國際專題 2024/06/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