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報記者 王莉)在浙江安吉余村,有100多位來自天南地北的年輕人,旅居在這個綠水青山的小山村中。這裏沒有大城市的通勤擁堵,沒有打卡簽到,沒有昂貴房租,他們通過網絡與外界保持聯絡,在公共辦公空間或戶外山水之間工作、學習。在這裏,他們被稱為「數字游民」。據統計,全球有約3500萬的「數字游民」,在依靠互聯網創造收入的同時旅居世界各地,打破工作與生活的界限,成為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
初見阿銀是在「余村數字游民公社」充滿着圍爐煮茶後炭火味道的公共空間,「數字游民」們習慣稱之為「柴火房」。「我原本在廣東的IT公司工作,標準碼農一個,2020年選擇了裸辭,不想再『卷』了。」阿銀告訴記者,因為厭倦了城市的喧囂和快節奏,辭職後搬到了深圳郊區開始「躺平」。「這期間也會接一些項目在家做,但越來越覺得悶,偶爾想出去見一下朋友,別人卻都在忙。不上班了,有時間了,社交反而更少了。」
社交零成本 隨時碰出事業火花
2021年偶然的機會,他在網絡社區裏看到了一張「數字游民公社」招募內測人員的公告,這是他第一次聽說「數字游民」這個詞。「看了介紹就覺得很新奇。『數字游民』聽起來和我在家辦公是同類人,但又好像不一樣。他們每個月花費不過千元(人民幣,下同),但在更貼近大自然的鄉村,一幫年輕人聚在一起,工作、生活狀態比我當下更有趣、更開心。」於是懷着好奇心,阿銀來到了安吉。「來了之後才發現,原來有那麼多和我志同道合的人,他們有設計師、攝影師、AI工程師、自媒體博主等等,大家不僅有更鬆弛的生活狀態,同時在事業上還能碰撞出火花。」
「由於我們公司實行彈性工作制,所以只要有時間我就來余村,前後加起來已經住了有四個月了。」來自上海的阿曼達對於「數字游民公社」的最大感受就是社交零成本。「比如在上海,社交的物質成本和時間成本都很高。下班之後趕去和朋友見個面都要一兩個小時,聚會結束後回家又得一兩個小時。而在這裏,走出房間下樓就能找不同行業、不同經歷的人聊天,每天公社群裏還會自發組織很多專業分享、健身、行業探討等等活動,可以說社交基本就是零成本。」
畢業於台灣藝術大學電影系的小初去年8月來到了余村,然而僅僅兩個月之後的10月11日,她在余村拍攝的紀錄短片《平行》在「柴火房」首映了。余村在她的腦海中,也從一個精神烏托邦變成了可以「搞事業」的地方。
資深「游民」:真誠的相遇總在發生
「游民公社真的是一個神奇的地方,真誠的相遇總在發生。雨哥幫忙聯繫園區物業協助拍攝,AVA幫我在訪談時候提問,小姚幫忙攝影,多多借了錄音設備,九里和阿銀還有Echo幫我解決電腦設備,豆沙提供剪輯技術上的支持。」她還記得首映當晚座無虛席,大家還提出了很多針對性的問題。「提問比我想像中的要多,但大家態度非常寬容。這讓我想到了『數字游民公社』的理念:在這裏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阿銀作為這裏的資深「游民」,他告訴記者:「其實游民公社更像是一個小型熟人社會。在這裏長期旅居的20%是遠程工作者,30%是自由職業者,還有10%左右是投資人。所以在這裏無論是就業或者創業,機會很多。」
什麼是「數字游民」?
「數字游民」是指通過互聯網和數字技術,打破地理限制,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工作和生活的人。「數字游民」脫離了朝九晚五和令人疲憊的通勤,擁有地理位置和時間自由,實現了工作形式的靈活性和個人發展的自由,有的甚至一邊度假一邊工作。「數字游民」往往從事與軟件開發、內容創作、設計等領域相關的工作。其中,程序員是「數字游民」的主力成員,且是收入最可觀的群體。近年來,中國「數字游民」群體也在逐漸壯大,浙江安吉等小眾宜居城市,率先通過搭建「數字游民」社區、共享辦公空間等吸引人們前去旅居。
愛好變成事業 扎根鄉間創業
距離余村數字游民公社大約900米,一幢藍色小屋格外亮眼,那裏是「數字游民」力力僅用了21天就創辦起來的OKKA鄉村騎行俱樂部,如今力力也更喜歡稱呼自己是余村的「新村民」。
去年7月,喜歡騎行的力力帶着心愛的公路單車從上海來到余村,開始了「數字游民」的愜意生活。「剛來就環村騎行了一圈,真的太棒了。」隨着對村子的日漸了解,吸引力力的不僅僅有優質的騎行資源,還有周邊成熟的文旅產業和豐富業態。「得讓更多朋友來這裏感受一下,那還缺一個騎友們的大本營。」說幹就幹,在當地村鎮的支持下,僅僅花費21天,一間鄉間老宅搖身一變成為了村裏的第一家騎行俱樂部。
俱樂部除了可以供騎友們休息補給外,還配備了一間工具齊全的自助維修服務站。力力和小夥伴們一起開發了30多條騎行線路,最短的18公里,最長的有150多公里,有頗具難度的單日大環線,也有輕鬆的休閒打卡路線。「騎行路線設置了很多安吉的打卡點,我們想讓大家在騎行過程中,更了解安吉。」
最初,力力定下的小目標是在首年認識100位騎友,而「OKKA鄉野騎行社」微信群在推出的一個月時間裏就加入了268位不同地方、不同年齡段、不同職業、不同背景的騎行愛好者,大大超額完成目標。力力說,可能自行車和山一樣是一個特別平等的東西。不管是在大城市裏買十幾萬元公路車、隨身帶按摩師出門騎行的人,還是安吉本地騎車的中學生,在騎行爬山的時候,看見的是同樣的風景,面臨的是同樣的艱苦,感受是相同的。
創意氛圍受捧 00後「游民」比重激增
「公社來了400多位夥伴,目前床位全滿。」余村數字游民公社項目發起人許崧指着停車場裏掛着各地牌照的車子對記者說,「這裏大部分都是『游民』的車,你看天南海北的都有。」十幾年前舉家旅居雲南大理的許崧,可以說是中國最早的一代「數字游民」。如今他以一個參與者,更以一個觀察者的身份來看待新一代「數字游民」,似乎更有自己的解讀。
「我們選取了348個在安吉游民公社生活時間超過7天的游民進行調研,整理出了一份《數字游民在安吉·2023調研報告》,其中的數據對比全球其他調研機構同期發布的數字游民研究報告,我們發現了不少有趣的共同點和差異點。同時,也讓我們更加確信,『數字游民』作為一種生活和工作形態必將成為更多人的選擇,聚集起來的『數字游民』也將成為未來鄉村振興的重要力量。」
「90後依然是『數字游民』的主要群體,佔總比例的63%。這與通訊工具Pumble發布的《2023年數字游民數據》脗合,這批已經逐漸習慣遠程辦公的互聯網原住民是目前全球『數字游民』的主力。但是我們的平均年齡是28歲,Pumble報告中是34歲,這說明中國『數字游民』更呈現年輕化的趨勢。而且2023年以來,公社裏有個挺大的變化就是00後比重激增,比前一年翻倍還多。」許崧說,「我們還詢問了受訪者選擇安吉作為數字游民目的地的原因。『數字游民公社』提供的充滿創意的社區氛圍依然是大家前往安吉的重要理由,而安吉的綠水青山也是留住『數字游民』的必要因素。」
帶來嶄新產業 展現鄉村美景
「如果沒有年輕人,鄉村發展是沒有持久性的,也是缺乏活力的。」浙江安吉余村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汪玉成坦言,「正因為我們在發展過程中已經發現了這個問題,所以才有了『數字游民』這一項目。正因為這些『新鄉人』的加入,不僅給我們帶來了項目、產業甚至是新的生活方式,同時他們的社交圈帶來的推廣力和影響力是無法用金錢去衡量的。」
他以「數字游民」力力的騎行俱樂部為例說:「她從最初旅居『數字游民公社』到租用我們村民的房子,為村民致富創造了一條途徑。以前我們大部分村民從來不知道有騎行這麼一項運動,正是通過她的項目、她的社交圈,吸引了一大波年輕人來這裏騎行,給我們當地帶來了新的產業,對新的生活方式的了解。」
在汪玉成看來,這些年輕「數字游民」的到來,更成為了余村宣傳的「活廣告」。「通過他們的社交圈,給我們余村對外的推廣宣傳力度是我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像力力的騎行俱樂部就吸引了迪卡儂的目光,去年迪卡儂秋季的騎行廣告片就是在我們這裏拍的。還有旅居在這裏的年輕人把余村的宣傳片送上了紐約時報廣場,讓世界看到中國鄉村的美好模樣。」
(來源:大公報A12:內地 2024/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