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文匯網記者海巖 北京報道）香港特區政府正積極推動發展成為國際虛擬資產中心，並緊鑼密鼓推出系列措施，推動虛擬資產行業合規發展，不過早前接連發生的JPEX、HOUNAX等多宗虛擬資產騙案，對業界及投資者信心有所影響。哈佛大學訪問學者、金融專家胡定核接受大公文匯專訪時表示，香港發展虛擬資產中心「不能因噎廢食」，背靠內地，香港有望吸引亞太特別是中國內地資金，以及承接來自中東、拉美等投資需求。他預計，隨着美國以及香港比特幣ETF等產品在2024年獲准上市，傳統金融機構有機會由此進入虛擬資產領域，有望給全球虛擬資產市場帶來以千億美元計的增量資金。
2023年以來全球資產集體狂歡，美國標普500指數反彈25%以上，比特幣及其他加密貨幣價格年內也翻了一倍多，比特幣時隔1年多再次回到5萬美元以上。在此背景下，包括數字貨幣在內虛擬資產進入新的發展階段。
在胡定核看來，虛擬資產發展最近出現了兩大新的趨勢。一方面，比特幣等虛擬資產雖然快速發展了15年，但由於觀念認知以及現有法律、監管、稅收等壁壘，傳統金融巨頭、投資基金一直很難進入。普遍民眾也面臨私鑰、密碼等繁瑣的技術門坎，所以對虛擬資產仍是隔簾花葉，看得見卻摸不着。不過，今年比特幣ETF（現貨比特幣交易所交易基金）經過多輪博弈、聆訊後，在2024年年初獲得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正式批准，美國成為繼加拿大、德國、巴西、澳大利亞等之後第九個註冊現貨比特幣ETF的國家。
「這個口子一旦打開，實際上開啟了傳統金融通向虛擬資產的大門。大門一朝開啟，可能全球都會出現當年深圳打新股的焦慮與瘋狂。」胡定核指出，散戶可能經過傳統金融機構進入數字貨幣市場，有機構預測，在未來三年內可能有1,500億到2,000億美元的資產、現金會投資到數字貨幣領域。
各國紛推出嚴厲監管措施
另一方面，合規的監管在加強，並且全球將有更多協調與合作。胡定核認為，對虛擬資產監管趨嚴，已是全球性趨勢。比如，最近幣安向美國司法部伏法認罪並被罰款43億美元，幣安創始人兼前首席執行官趙長鵬可能面臨監禁；中國政府多年來一直高度重視對數字貨幣監管，出台了一系列嚴厲政策，將比特幣挖礦列入禁止產業名錄，虛擬貨幣相關活動屬非法金融活動；新加坡金管局於2023年11月23日發布公告，在加強商業行為監管和消費者保護等方面作了詳細要求，以利新加坡創建更安全、更可靠的數字貨幣環境。
另外，地緣政治衝突也給數字貨幣、虛擬資產很大影響。胡定核舉例說，俄烏、哈以兩次衝突下，黃金價格上漲很高，比特幣價格也開始上漲。俄烏衝突中，美國制裁俄羅斯，俄羅斯不能通過Swift用美元，俄羅斯很多富豪的資產也被凍結，據報道俄羅斯開始用數字貨幣來結算，購買一些商品。又例如，今年在哈以衝突中，全球最大數字交易所幣安凍結了哈馬斯的數字資產交給以色列，過去大家都以為數字貨幣是去中心化的，是安全的，但現在數字貨幣交易所選擇站隊，發現去中心化的數字貨幣也不太安全，這對後續虛擬資產的走向也會有影響。
港需加強立法執法降風險 善用優勢拓機遇
香港在2022年提出建立全球虛擬資產中心的目標，去年以來多場數字經濟會議人潮洶湧，吸睛全球，香港特區政府也陸續推出了持牌平台監管等一系列規則，但2023年下半年爆雷了多宗虛擬資產詐騙，引起了公眾對監管不力的質疑。胡定核認為，詐騙在傳統金融也比比皆是，虛擬資產的詐騙，目前主要並不在比特幣、以太坊等主流領域，而是抄襲式的山寨幣，以及嫁接式地打着數字經濟、高科技旗號的傳統騙局變種。
胡定核認為，香港發展虛擬資產中心「不能因噎廢食」，立法、執法都要跟上。香港應當更進一步加強立法、執法及數字技術和網絡風險管理，以創建全球領先更加安全、穩定的數字貨幣和虛擬資產生態系統；也要切實維護投資者利益，借鑒、學習美國等監管，對違法犯罪不依不饒；同時也更加開放和包容，以期穩立全球虛擬資產創新的前沿。
在胡定核看來，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自身優勢，以及背靠內地和大灣區的區位特點，給香港虛擬資產的發展帶來契機。一方面，不管未來國際環境如何變化，香港作為內地與海外市場對接的橋樑功能是其他地方不能取代的，包括新加坡；另一方面，地緣政治的變化給全球經濟版圖帶來重要影響，全球供應鏈發生重構，貿易量和資本流向都會發生較大變化，香港正好處於能夠利用這種新變化的關鍵結點上。
比如，香港證監會日前發函表示將接受虛擬資產現貨ETF等基金的認可申請，香港將成為亞洲首個允許比特幣等虛擬資產現貨ETF上市的市場。「未來美國比特幣ETF獲准上市，主要吸引美國等西方的資金，香港虛擬資產現貨ETF將吸引亞太特別是內地資金。」
再比如，越來越多國家強調貨幣多元化，尋求備用貨幣，地緣政治下虛擬資產成為一些國家企業和個人的選項，如果香港的數字貨幣交易所或數字錢包能做到更加中立，未來這種來自中東、拉美、俄羅斯甚至非洲的需求可能給香港帶來一些機會。
「內地目前在數字經濟的發展中也面臨一些瓶頸，比如數據要素的權屬和定價機制不明確、法律不完善，與美國等西方成熟的數據跨境流動規則相比，內地還處於初期；同時，西方對中國採取壓制的政策取向，對中國參與全球數字治理是一種非常排斥的態度。」胡定核認為，香港在這方面先行先試，發揮「一國兩制」的作用，發揮窗口的作用，首先是對標國際數據治理規則，在一些有爭議的領域，比如數據定價或確權方面進行探索；香港牽頭大灣區，也可以有特殊的制度安排，進行壓力測試或沙盒探索。比如在大灣區設立一個數據治理的常設機制，對數據監管與安全問題，既考慮中國國情，也與國際能夠有效對接。
先行先試：推動「數碼港元」有助數字人民幣發展
香港金管局在2023年5月18日正式宣布「數碼港元」先導計劃，10月完成第一階段報告，由16間參與機構進行14項試驗，金管局在評估後將決定先導計劃的下一步工作計劃。胡定核認為，按照目前金管局提出的發展願景，「數碼港元」將領先於數字人民幣或者其他國家的數字貨幣，走到全球的前列。「數碼港元」的推出意義很大，它是一個新的窗口，對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在數字時代的創新發展意義重大。
金管局推進的「數碼港元」方案有六個願景：一是全面支付，二是智能交易，三是脫機支付，四是資產的代幣化，五是Web3.0的交易結算，六是代幣化的資產清算。「如果這6方面的願景能夠實現的話，『數碼港元』將領先於數字人民幣或者其他國家的數字貨幣，走到全球的前列。」胡定核解釋說，數字人民幣並沒有完全使用區塊鏈，其實是一種不完全的數字貨幣。它在發行上用了區塊鏈的一些技術，基於聯盟鏈發行，但是考慮到人民幣高併發、低延遲的支付場景，交易上沒有採用區塊鏈的技術。如果「數碼港元」支持區塊鏈的交易，可能將是全世界政府背書的第一個加密穩定幣。目前加密穩定幣都是私人公司發行的，信用有限，如果香港政府能夠推進「數碼港元」的完全區塊鏈化、市場合約化，可能更有意義。
他還認為，「數碼港元」與數字人民幣互通銜接以及借鑒促進，將給「數碼港元」打開新空間。
一方面，借鑒數字人民幣，「數碼港元」的應用場景可能更加豐富，它可能成為法幣和虛擬資產中間的一個橋樑，特別是在資產的代幣化和國際跨境支付領域，可以為客戶節省佣金。胡定核舉例說，現時國際匯兌佣金都比較高，而且時間延遲長，在美國匯款到香港曾經需要好幾天，未來通過「數碼港元」，可能會及時匯兌，匯兌成本可能從現在的百分之幾降到千分之幾甚至更低。
另一方面，數字人民幣和「數碼港元」可以互通，無縫銜接，中間沒有金融中介佣金，可能創造內地和香港的更多跨境交易。胡定核說，內地到香港的遊客，可以從數字人民幣的錢包到「數字港元」的錢包直接自動轉換，有些功能在內地法規下有風險，不能大規模試點，就可以在香港先行先試，這對數字人民幣的下一步發展也會起到促進和借鑒作用。
前景可期：6G Web3.0將改變世界 數字錢包或成入口
胡定核早年曾在內地股份制銀行任職高管，近年在哈佛大學做訪問學者期間則轉向更加關注數字經濟和數字貨幣的研究。在他看來，互聯網正在迭代，6G、Web3.0的到來，將讓我們看到不一樣的世界。
「6G是新一代的移動系統，它可以從根本上改變我們看到和體驗到的世界。」胡定核認為，6G將是智能計算和空間數據的可信平台，它有一個極致的性能，速度比現在的5G、4G快得多，而且無處不在，比如在飛機上、在國際游輪上、在極地、在北極、南極、在太空可能都可以實時通訊。它還具有獲取物理環境的準確空間認知的綜合能力，能夠自動對接，實現AI機器人和人多種的對接和協同，它支持無數個嵌入式設備的可信連接，比如人體植入芯片等。他預計6G技術標準在2025年會初步定稿，2028年可以成型。
對Web3.0，他認為將是互聯網一個顛覆式的迭代。「Web3.0實際上就是所謂的元宇宙，它首先是一個去中心化的、開源的，自下而上的每個用戶都可以作為開發者來參與和編寫的，而不是由一小群專家編寫控制的。」
Web3.0有三個要點，一是去中心化，可以瓦解谷歌、騰訊等大平台對信息數據的壟斷；二是AI自動學習，也就是機器人通過物聯網自動學習；三是區塊鏈是Web3.0的基礎，即產權界定由區塊鏈來做，AI人工智能會捕捉到微小的數據變動，並進行分類、識別、計量及自組織。另外，數字錢包可能會是Web3.0的入口，每個用戶形成基於私鑰的數字身份，也是唯一的數字身份，在Web3.0暢行無阻。
「區塊鏈是Web3的核心技術，比特幣在Web3裏肯定是一種通用的貨幣。其他數字貨幣，包括數字人民幣，也可能在Web3通用。」儘管各界對比特幣的特性仍有分歧，但胡定核認為，比特幣的未來就是「數字黃金」，它會成為主流的數字資產。「將來可能各國中央銀行的儲備資產裏會逐步採用比特幣。現在央行儲備裏最可靠的資產是黃金，而黃金是通過物理方法挖礦淘金產生的。比特幣是通過數學算法，通過數字礦機運算獲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