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魯鄭
即將過去的2023年，印度走紅西方，中印關係則依舊是鬥而不破。中印作為鄰國雖然不可避免地存在地緣政治張力，但由於雙方的國家利益使然，睦鄰合作是唯一的選擇。這主要有六個原因。
第一，中印是擁有核武器的鄰國，誰也搬不走，必須建立和平相處與合作之道。否則衝突的後果和代價對任何一方都非常高昂。
第二，中印都是發展中國家，發展經濟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是最高國家戰略，也是雙方最大的國家利益。而且由於雙方都是人口超過十億的超大規模國家，發展的難度相當高，需要把更多的資源和精力放到發展上來。
無庸諱言，相對於中國，印度的發展難度更大。因為像它這樣的國家，人類歷史上還沒有成功的先例。
工業化是一個國家現代化的必由之路。但迄今為止的人類歷史表明，只有西歐、北美、東亞溫帶區域能成功實現工業化，印度則處於熱帶。
發達國家要麼如英、法、美以及迅速崛起的中國，其發展路徑是先發生革命，摧毀了前代制度存在的土壤和條件，在一個現代制度下高速發展。因為一些問題只有革命才能解決；還有如德國、日本等，是被戰勝國強行鏟除傳統制度和勢力，才走向富強。
但印度既沒有發生革命，也沒有靠外力鏟除舊傳統，就直接移植了西方的民主制度。所以土地、男女平等等問題在印度並沒有得到解決。但是人類歷史也同樣表明，這一時期一旦過去，就無法再補課。
再有，凡是搞西方民主成功的發達國家，都是在完成現代化之後才實行的大眾普選民主。凡是現代化完成之前實行大眾普選制度的，沒有一個國家能夠擺脫貧困走向現代化的。印度則屬於後者。
印度發展到今天，已經取得巨大成就，但距離完全工業化和實現現代化還有很長的距離。這三大考驗還有待克服。
第三，中印都是東方文明大國，都擁有燦爛的不同於西方的文明，因此不可能被西方所接納。所以不管是中國還是印度，發展到一定程度必然會面臨西方的遏制。今天的中國就是如此。從長遠來看，印度必然會遇到中國今天的阻力。
事實上，今天的美國積極推行印太戰略，已經隱含了遏制印度的戰略目的。因為從表面上看只是試圖利用印度牽制中國，但從更長遠的戰略角度來看，挑撥中印發生對抗，對於美國而言，不僅可以削弱有力競爭者，也能削弱印度未來成為強國的可能性。就如同美國藉烏克蘭衝突削弱俄羅斯和歐盟，它也同樣希望藉中印衝突令雙方都難以繼續發展。
第四，從全球地緣政治的角度，中國的持續發展符合印度的國家利益。
在中美戰略博弈的背景下，美國不僅會拉攏印度而且還會默許它挑戰西方價值觀和利益的事情。這就是為什麼印度大量採購俄羅斯武器、石油，人權組織批評印度日益專制和倒退甚至印度和加拿大因暗殺事件發生的衝突，美國都網開一面。
可以說，印度在西方的地位和價值，目前有利的國際形勢，有很大的因素和中國有關。假如中國發展停止了，或向美國屈服了，印度的地緣政治優勢也就喪失了。
對於印度而言，不和中國真的對抗、中美博弈長期化才最符合它的利益。假如和中國全面競爭和對立，就成了印度單方面需要歐美，不但不能再向歐美討價還價，還要付出代價尋求支持。
另外，從經濟角度講，中印兩國目前的合作涉及方方面面：交通、電力、能源等。更重要的是，中印之間的經濟合作，突出體現了中國和西方的不同。中國和美國有競爭關係，美國就要全面遏制和阻撓中國的發展，不惜發動貿易戰、科技戰，而中印之間雖有競爭關係，但中國並沒有像美國那樣去遏制印度的發展。當然從中國的角度，也同樣需要和印度建立不衝突的合作關係，以應對美國的遏制。
第五，中印兩國人口佔世界35%以上，經濟佔20%以上。兩國對人類面臨的共同挑戰具有特殊的責任。一是中印兩國關係穩定和持續發展、雙方合作大於競爭，直接影響到全球的穩定和發展。二是氣候保護、大規模殺害性武器擴散、糧食危機等，沒有中印兩國的合作也是無法解決的。
最後就是中印兩國發展階段不同，互補性強，合作有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比如低碳綠色發展，目前中國企業掌控着全球80%以上的太陽能供應鏈、在零排放領域掌控着60%的製造技術，中印兩國市場巨大，合作空間不可想像。事實上大量中國企業已經在印度承建了一大批光伏製造企業。2022年，中國企業獲得印度蒙德拉太陽能多晶硅項目，建成後不僅能改變印度缺乏多晶硅生產工廠的局面，而且將一舉超過歐洲和韓國。
總的來說，儘管中印有領土爭端，但雙方都能理性地進行處理。因為中印雙方都是非西方的發展中國家和鄰國，推動自身發展仍是各自第一目標。可以說內政和外部環境，決定了中印必須合作，這也決定了中印關係的穩定性、抗干擾性和韌性。
（作者為旅法政治學者、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研究員）
（來源：大公報A10：評論 2023/12/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