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丁君匋二三事 /王 鵬
圖:丁君匋主持的生活書店 (資料圖片)
丁君匋,中國著名出版人,社會活動家,江蘇省江陰市月城鎮人,生於一九○九年。他在民國時期是位很活躍的出版人,身後留下的資料很不少,筆者只能採擷幾個片斷
幫助魯迅出版《南腔北調集》
一九三四年初,年僅二十五歲的丁君匋就在鄒韜奮創辦的上海生活書店擔任進貨科主任,由於他經常與各方面打交道,在出版界有很好的人脈關係。其間曾幫助魯迅出版《南腔北調集》,這是一本收集魯迅一九三二至一九三三年間撰寫的五十一篇雜文的集子。丁君匋考慮為魯迅出書風險較大,就以「同文書店」的名義斡旋出版事宜,並在不到兩個月時間裡,從排字到校對,再到成書,一氣呵成。按照魯迅的囑咐,封面由他本人親筆題簽,用重磅白道林紙精印,正文用米黃色道林紙印刷,端莊醒目。一九三四年三月初版印了一千冊,由於丁君匋事先與上海各書店、報攤及外地有過聯繫,《南腔北調集》的發行工作進展得很順利,洛陽紙貴,便全部售罄。
因魯迅的書當時被國民黨列為禁書,《南腔北調集》一經出版,便遭追查。為了不使生活書店受累,丁君匋不得不在《申報》刊登「體弱多病,自動辭職」的聲明,於一九三五年九月離開了生活書店。
誰知《南腔北調集》的出版,竟招致了一場軒然大波,先是有兩三種國民黨御用刊物的文氓,說魯迅《南腔北調集》,「乃受日人萬金而估,意在賣國,稱為漢奸」,又說魯迅「從日本拿到一萬元,而給情報處送東西」,並給魯迅「一個『日探』尊號』」(見魯迅一九三四年五月十六日致鄭振鐸信五月十九日致增田涉信)。為什麼國民黨的爪牙們竟會炮製出這樣的謠言呢?丁君匋到後來才知道,他隨意虛擬的「同文書店」,恰巧與日本人在上海辦的「同文書院」(文化侵略學校)的「同文」兩字偶合。於是乎,國民黨的文化爪牙們竟以為抓到了魯迅的把柄,便捏造出那些毫無根據的令人髮指的誹謗和攻擊,這是丁君匋所未料到的。
為《大公報》在滬打開局面效力
一九三六年四月,天津《大公報》創辦上海版,丁君匋由於在出版界的經歷,人地兩熟,受聘擔任滬版業務部主任,主要負責發行和廣告事宜。
對於在上海眾多的廣告公司和主要行業的同業公會,丁君匋均一一上門拜訪,向他們宣傳《大公報》在北方的輿論權威,以便建立聯繫,招攬廣告。這樣一來,頗見成效,廣告客戶源源不斷,經濟效益明顯,為《大公報》在上海立足,做出了貢獻。
為了《大公報》在南方擴大影響,丁君匋主動向報社負責人胡政之獻策,為適應上海小市民的心理,增加本市增刊,主要報道生活、娛樂方面的新聞,其費用由廣告費中列支。由此,《大公報》在上海的發行量激增,同時廣告收入也增加不少。丁君匋還在鬧市地段的四馬路成立代辦部,為阜內外讀者函購圖書提供方便。代辦部還有門市部,銷售各類中外版暢銷圖書,《大公報》出版的王芸生的《由統一到抗戰》,范長江的《中國的西北角》、《塞上行》、《西線風雲》,曹谷冰的《蘇俄視察記》,趙望雲的《農村寫生集》、《塞上寫生集》等,均受到讀者的青睞。
丁君匋還和《大公報》記者唐納一起,組織「大公戲劇讀書會」(丁任理事長、唐任總幹事),介紹進步、有益、健康的書籍給讀者閱讀;為抗日救亡出力,組織由陳波兒、袁牧之、趙丹、鄭君里等參演的抗日救國義演,頗受各界愛國青年、大中學生、家庭主婦的歡迎。
此外,丁君匋還編輯了《今日的綏遠》一書,一九三七年由上海三江書店出版。這本書的內容共三部分:第一部分「綏遠的剪影」,包括沿革、概況、地理、經濟狀況等六章;第二部分「綏遠抗戰前後」,包括敵人進攻綏遠的意義、綏遠抗戰之教訓等七章;第三部分「綏遠前線的視察」,包括綏東前線視察記等八章。書中有大量的抗日內容,是比較珍貴的抗日史料,有一定的收藏價值。
策劃出版《人世間》雜誌
一九四二年在抗戰的大後方桂林,丁君匋找到作家鳳子,商量出版《人間世》雜誌。當時從香港撤退到桂林的文化人很多,話劇演出、書刊出版很活躍,一時間桂林被稱為「文化城」。鳳子和朋友們研究之後,同意接編這個刊物,但要求改名為《人世間》,以區別於抗戰前在上海出版的近似「禮拜六」派的《人間世》。鳳子說:「我們既然要接編這個刊物,當然希望給人一個新的面貌。」
《人世間》於一九四二年十月十五日在桂林創刊,是十六開本純文藝雜誌,主編封鳳子,後來參加編務的還有周鋼鳴和馬國亮,顧問徐鑄成,出版人即為丁君匋。當時在桂林的作家大多支持這份刊物,郭沫若、茅盾、沈從文、胡風、李廣田、司馬文森、端木蕻良……均有作品見刊,而田漢的《母親的話》、章泯的《苦戀》、蕭紅的《紅玻璃的故事》、駱賓基的《幼年》均刊於此。
丁君匋為了這份刊物,傾盡心血,從辦公地點的確定,到資金籌措、印刷發行的各個環節以及各項聯絡事宜,無一不在他操心之列。在桂林及其周邊地區,《人世間》的影響很大,它擁有一批固定的讀者群,對鼓舞抗戰激情、揭露日寇的殘暴,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人世間》月刊的前六期,都是鳳子編的,合為第一卷,至一九四四年五月的第二卷第一期,因鳳子離開桂林,由馬國亮接編改為三十二開本,已是《人世間》的終刊號了。這時日寇的侵略魔爪已伸向大後方桂林,各種機關和文化界人士大多撤出,《人世間》也就暫別了讀者。一九四七年鳳子接受葉以群、丁君匋等人的建議,丁又辦理了相關的出版手續,在上海復刊了《人世間》。這次復刊,丁君匋依然是前後張羅,忙個不停,只是辦理出版手續一項,他就大費氣力,周折不斷。鳳子任主編,復刊後改月刊。它除載小說、散文、詩歌外,還有木刻、報告文學、通訊、遊記、童話、寓言、譯文、雜文、獨幕劇等。《人世間》既發表過郭沫若、茅盾、沙汀、歐陽予倩、丁玲、胡風、鄭振鐸等著名作家作品,也刊載阿英、路翎、王吾文、董鼎山、袁水拍等作品。一九四九年二月出版第三卷第一期後終刊。《人世間》月刊在出版的過程中,經費拮据,每期只印四千份;丁君匋主要靠廣告和募捐撐持,他還曾經找到孔祥熙募捐了一千元法幣。
劫後餘生的晚年
新中國成立以後,丁君匋依然在上海服務於新聞出版部門,繼續主持人世間出版社的工作。一九五三年,人世間出版社與其他四家出版社合併組建股份公司的四聯出版社;一九五五年五月,實行公私合營,組建上海文化出版社,丁的供給關係也隨之調到該社。他還被協商推薦為上海市虹口區政協委員。一九五七年因有「不善」言論,他被打成「右派」,停止了正常的工作,顛沛流離二十年,淒慘無助。「文革」開始後,他被下放到上海郊區奉賢「五七」幹校勞動,接收再教育。一九七六年十月,粉碎「四人幫」後,各條戰線開始撥亂反正,平反冤假錯案。這時,丁君匋的冤案得到平反,也恢復了他的上海市虹口區政協委員的職務。他還十分關心家鄉江陰市月城鎮的文化建設,捐資一萬元建設月城圖書館,並請時任全國政協常委、著名作家葉聖陶題寫館名。
一九八四年一月十一月,丁君匋在上海寓所逝世,享年七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