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災石」歙硯\陳旻
圖：蟬形歙硯\陳旻\攝
十幾年前，家裡有兩方安徽親戚送的歙硯，當時不懂，總想隨手送人。可先後送了好幾個朋友，竟然都被認為「沒什麼用處」而拒收，無奈之下，只好放在家裡閣樓上閒置着。近年中，歙硯成了收藏品，為文人把玩、寄情抒懷之物。我在整理舊物時拿出來一看，竟然都是上乘的「老坑硯」，色黑泛青，一方泛着金暈，另一方漾着水波，我自然又驚又喜，大有「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感慨。
有着一千年歷史的歙硯主要是指產於婺源龍尾山之石所製之硯。龍尾山地處婺源縣東溪頭鄉硯山村，因婺源長期以來為徽州管轄，而徽州又是在宋宣和三年由歙州而改，故稱歙硯。歙硯具有發墨不耗墨、貯水不吸水、潤筆不損筆的特點，為歷代文人雅士所推崇。
出生於唐朝末年、經歷了五代、去世於宋太祖年間的文士陶谷曾寫歙硯為「三災石」：「字札不奇，硯一災；文辭不美，硯二災；窗几狼藉，硯三災」，意為文章不能寫得出奇的怎配得上這樣的佳硯，此為一災；文字不美缺少文采，是為二災；窗前書案雜亂為硯之三災。足見古代文人之講究。南唐後主李煜稱澄心堂紙、李廷珪墨、龍尾硯為天下之冠。宋代大書畫家米芾在《硯史》一文中，對歙硯作了概括：「金星宋硯，其質堅麗，呵氣生雲，貯水不涸，墨水於紙，鮮艷奪目，數十年後，光澤如初。」
在黃山市的屯溪老街上，全長一點五公里的老街，賣硯的店舖一家挨着一家，有堂趣硯、三百硯齋、外婆家硯堂等，店舖內眾多的名硯琳琅滿目，一方方歙硯造型新穎、題材各異、構思巧妙、精雕細刻，大的如浴缸，小的如掌心。
去年逛老街，在一家店舖內，看見一塊足有近一米五見方的硯料墩實地放在一個大桌子上，硯料石質堅實細膩、硯面上油光可鑒，布滿水舷金紋。坐在一旁的男店主見我對這塊硯料看了又看，便引為知己。他告訴我，這塊硯料是他在十五年前借錢買的，為此，還和妻子大吵了一架。一旁的妻子聽着此話白了他一眼。男店主說，當年他是一眼看中這塊硯料的，十五年來，硯料的價格已經翻天覆地，這塊硯料曾有香港人出價數十萬，他都沒捨得賣，每天擦上核桃油悉心養護着。一空下來，他就面對着這塊硯料陷入遐想，十五年間，先後設計了無數個雕刻方案，甚至夜間做夢都在構思，但至今沒有特別理想的，所以一直不捨得動刀。說着說着，這個男店主索性將他構思的幾個待選方案一一道來，細細與我探討，雕羅漢、雕名勝風景、雕神話傳說，他對着硯料比劃着，說得激情四溢，我也聽得入迷。後來，每次去屯溪，我都會去他的店裡轉轉，那塊硯料還那麼放着，依然油光可鑒，細嫩若孩兒肌膚。男店主已記得我了，亦不再多語，只是會心一笑，邀我一同坐在那硯料旁喝茶。他注視那塊硯的目光?依然滿含着柔情。
屯溪老街上還有一塊絕世之硯，被稱為「歙硯之最」。在萬粹樓一樓的「九百硯堂」內，展列硯台精品大小九百餘方，其中有一塊罕見的照壁硯，其長二米三八、重一點二五噸，硯名為《文王魂》，由樓主萬仁輝與當今刻硯第一大師方見塵共同創意，並由方見塵精心設計雕製而成。中國歷史上的名君聖人周文王靜穆凝重的神情在硯石多變的石韻肌理的映襯下莊重而靈動。這方巨硯看似波濤洶湧，但手摸上去卻是極為細膩、平滑，集中了歙硯的優良品質，據說是此私人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近年中，我發現江西婺源江灣鎮上有一條街，數百米長的街道兩旁，全是賣硯的小店舖。這條街上，戶戶採石製硯，簡陋的門面內，陳列着各式硯台，其中不乏精品。店主有的在店內雕刻硯石，有的在門前處理硯料。硯品的價格從幾百元到數萬元不等，但同等級硯品價格比屯溪老街上的要便宜許多。這個發現令我開心，於是，我再去屯溪老街看硯只是看個熱鬧，而去江灣卻是真心淘寶。
眼下，內地開始流行硯石做成的茶海，因為石頭具有硬度大，密度強，顏色天然，遇冷遇熱不變形，不開裂、不褪色，磨光後不會吸茶色等優點。另，石的天然紋理、質感等古樸簡潔、物趣天成，更具文化內涵及雅趣，是木製茶盤所不具備的，所以，硯石茶海在內地重情趣、講究品味的文人墨客中很受追捧，成為一種時尚和文化。江灣便把製作硯石茶海作為主打產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