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古米廖夫/(英)伊•范斯坦 俞士忱譯

  1914年1月初,阿赫瑪托娃為他寫下一首詩。勃洛克的俊俏和聲譽吸引了大量的愛慕者,她們紛紛買下刊有他的浪漫肖像的明信片。

  我到詩人家裡作客。

  時當中午,星期天。

  寬敞的客廳靜悄悄,

  窗外卻一片嚴寒。

  紫紅色的太陽,懸掛在

  灰色淩亂的煙霧中......

  就像那無言的主人

  兩眼炯炯地打量我。

  他的那一雙眼睛,

  誰看了都難以忘懷,

  我最好還是小心點

  完全不看它們一眼。

  但交談卻被銘記着,

  迷濛的中午,星期天,

  在涅瓦河的出海口

  一幢高高的灰樓裡。

  勃洛克的妻子,美麗的女演員柳博芙•門捷列娃,是大化學家德米特里•門捷列夫的女兒,在組詩《致美婦人》中,他為她寫下數以百計的詩作。儘管他們過着分居的生活。

  阿赫瑪托娃與勃洛克的詩1914年2月13日一塊刊登於梅耶霍德主編的雜誌《三個橙子的愛情》中。天性浪漫的俄國人立即相信勃洛克和阿赫瑪托娃是一對兒,雖然這並無根據,而阿赫瑪托娃也老是否認。這種關係令勃洛克的母親老懷大慰,她注意到,阿赫瑪托娃「向他伸出雙臂,看來願意去愛他,但他扭轉了臉,儘管她天生麗質而富有才華。」她懷疑兒子不喜歡阿赫瑪托娃慣有的愁慘神氣。不管怎樣,《念珠》出版後,阿赫瑪托娃在贈書上給勃洛克題辭:「打你那兒我學會了不安和寫詩的技巧。」

  1914年1月6日,帕維爾•盧克尼茨基向阿赫瑪托娃打聽她肉體上與古米廖夫脫離關係的年份,並錄下她尖銳的回答:「我們只親近了很短的時間,大約到1914年。」雖然四年時間不算短──這確乎是一個驚人的發現,在給予對方以完全的自由後,他們的性關係仍維持了兩年──但古米廖夫婚後曾有多個月外出。

  1914年一天,她寫了一首詩暗喻古米廖夫的最新戀情,並答應不再寫嫉妒的信件去糾纏他。詩作愁苦但堅決地暗示,「我不饒恕你的愛,」還帶着一些冷嘲規勸:

  讓她去閱讀我的詩  

  讓她保管我的肖像。

  阿赫瑪托娃似乎挺直了身軀向他建議,一旦慾望饜足,就不要回到自己身邊:

  我該怎麼樣去幫助你?

  我不會用幸福去治癒。

  有一首抒情詩,註明寫於1914年1月,顯然不是為她的丈夫而寫:

  在經常會晤的堤岸,我們

  在那兒最後一次相會,

  涅瓦河的河水高高漲起,

  城裡的人都害怕洪水。

  他談起夏天,還縱談

  女人寫詩──何等荒謬。

  我記得宏偉的皇家宮殿

  彼得羅巴甫洛夫的塔樓。

  以後空氣與我們的迥異,

  像上帝的禮物──這樣神奇,

  把最後一首瘋狂的歌

  贈送給我,就在此際。

  即使說不出這個男人的名字,但從她一首名為《客人》並註明寫於1914年1月的重要詩作,我們仍可分辨出他的整體存在。

  一切猶如從前:零星的

  小雪敲打着餐廳的窗沿,

  我自己還不曾變得嶄新,

  有一個人已經來到跟前。

  我問他:「你來這幹什麼?」

  他答道:「願同你一塊受難。」

  我微微一笑:「你這是

  把我倆的不幸給預言。」

  然而,他舉起乾瘦的手,

  輕輕一觸那束鮮花:

  「說,人家是怎樣吻你的,

  你說,你又是怎樣吻人家。」

  他的眼睛混濁不清,

  不稍瞬地注視我的指環,

  他發亮而兇狠的臉膛,

  不曾有一絲肌肉抖顫。

  噢,我明白了,他的樂趣在──

  緊張而熱情地認識,

  他任什麼也不需要,

  我什麼也不拒絕他。

  1914年3月15日,阿赫瑪托娃出版了她的名為《念珠》的第二部詩集,它可以直接譯為《Beads》,而更普遍的譯法是《Rosary》。集子裡有一些宗教的意象,但大多數是非宗教性的。正如巴拉丁斯基的題辭所指出的,佔多數的主題仍是情人的別離,雖然現時讀來有明顯的肉慾感,名作《傍晚》描寫了「凍牡蠣,海水腥氣的氣息」,情人碰了碰她的衣服,「一如在撫摸小貓和小狗」。大多數的評論包括古米廖夫的評價都很熱情。

  1914年,阿赫瑪托娃與幾個在她的感情生活中佔有重要地位的男人邂逅。1914年2月,她認識了阿爾圖爾•盧里埃和藝術史家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普寧。詩人、批評家尼古拉•涅多布洛沃已與她相戀,在涅多布洛沃的摯友鮑里斯•安涅普的信中充滿對她的詩作的揄揚,安涅普也已對她產生了興趣。所有這些男人都成了她的情人。

  阿赫瑪托娃對盧克尼茨基說,1914年6月初,塔吉雅娜•阿達莫維奇開始要求古米廖夫與阿赫瑪托娃離婚。在日記本裡,阿赫瑪托娃驕傲地聲稱,古米廖夫和塔吉雅娜•阿達莫維奇在她的詩的惟一反映是寫於1914年5月的詩行。

  我不該渴求些須的幸福,

  我只把丈夫交給他的愛。

  不管怎樣,這是驚人的詩行。她所描寫的男人不會弄錯,他的背叛所引起的她的不幸感不曾被掩飾。阿赫瑪托娃一度同意離婚,惟一的條件是兒子列夫必須歸她所有。古米廖夫的母親一聽說這,登時勃然大怒。她告訴兒子:「我老實告訴你,我愛廖瓦甚於愛安娜更甚於愛你。」她對列夫的舐犢之情要比被安娜寫的多得多,不過,後者對小孩子的親情仍然是深刻的。

  (五,《阿赫瑪托娃傳》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