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韓隨筆之五：儒家倫理助力現代化—專訪韓儒教泰斗崔根德
圖：首爾成均館館長崔根德（左）與筆者在蘭花前合影
儒家文化在韓國的現代化進程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個現代化，不但有經濟方面的「四小龍」、「漢江奇迹」，也有最近十年的「文化立國」戰略，包括韓劇宣揚的儒家倫理：忠、孝、誠、信、禮、義、廉、恥。曾在中國現代史上被視為封建糟粕的「四書五經」，為何在韓國散發出那麼大的活力？在韓國之行快將結束之時，筆者拜訪了首爾成均館館長崔根德。
首爾成均館始建1398年，據《周禮》「掌成均之法典，以治建國之學政」取名，前廟後學布局，文廟的大成殿內供奉着孔子、顏子、曾子、子思、孟子等孔門37位先聖的牌位和韓國36位先賢的牌位。大成殿後面的明倫堂，則是歷史上儒生精英讀書的地方。
崔根德館長年近耄耋，他身着韓式服裝、精神矍鑠、慈祥儒雅，崔館長不會說漢語，但能聽懂部分漢語，也會寫漢字，遇到韓語難翻譯的字，他就直接在紙上寫出來，後來我們索性「筆談」起來。
各宗教「和而不同」
韓國人30%是佛教徒、16%是基督徒、12%是天主教徒，儒教信眾僅為0.5%，似乎儒家思想的影響很小。崔根德指出，92.5%韓國人的基本倫理、日常道德領域都是儒家思想在起作用。崔根德指出，孔子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儒教與其他宗教的關係就是如此，大家彼此尊重，平等和諧，而不是要努力去「同化」對方。
筆者接着拋出一個「難題」：韓國可能是世界上最強調「孝道」的，政府和企業之間、企業內部人與人之間保持着上下尊卑的關係，這對社會穩定、發展經濟很有好處。但如果過了頭，就會有負面影響，就會由孔孟的「仁愛」變成漢代董仲舒的「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強調下對上的絕對服從，個人價值的實現要根據長官或父母、丈夫的意志，造成唯上是從、唯長是尊、男尊女卑的問題，這與現代社會強調的人格平等是不相容的，而韓國社會確實存在這種現象。
五倫是道德根本
崔根德拿出一張白紙，邊寫邊畫，他說，社會進入現代化，儒教也要現代化（儒家思想中阻礙時代進步的東西要棄掉，而對時代有益的教義則要發揚）。他指出，儒家強調的仁愛其實是一種彼此尊重的關係，仁義禮智信這「五倫」是人最基本的德性。筆者說，仁是愛人、愛物；義是正義、道義；禮是恭敬、辭讓；智是辨是非；信是誠信。崔根德笑着點點頭。其實，孟子也提出過五倫，即「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這是一種親情關係，不是等級關係。君臣之「義」也包含着人格平等。孟子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之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之視君如寇仇。」
我說，韓國人發憤圖強，在經濟上取得了很大成就，這種奮鬥精神令人敬佩，正如孔子所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崔館長見我寫下這幾個字後，進一步指出，這其實是易經上的話。他說，這話還反映了儒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這也是韓國環保開展得好的一個原因。
一個小時的採訪很快過去，崔館長起身與我合影，望着窗枱上的數盆蘭草蘭花，我不由想起孔子所言「芝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蘭花葉常綠而不凋，抱清寒而不萎的精神品質正反映了儒士們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在物慾橫流、金錢至上的現代社會，這種精神就更加可貴了。 （全文完）
本報記者 謝 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