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飄香/耿仁亮
四月，又見槐花飄香。
我從小生長在鄉下。記得小時候，村頭溪畔，路邊野地都長滿了槐樹。淳樸的鄉親從喜愛自然的天性出發，每到陽春三月，總愛弄些樹木，栽植在房前屋後，溝畔坡頭。槐樹最易種，栽一棵活一棵，年復一年，村前村後漸漸成了槐樹的世界。
早春，一顆顆鵝黃的嫩芽從槐樹皸裂的皮層裡鑽出來，不用幾天，嫩芽就會長成一根根布滿新葉的枝條。於是，整個樹冠都綠了，在陽光的照射下油油的，呈半透明狀，可以清晰地看到葉脈的走向，便如新生兒的肌膚一般。
當槐葉在春天陽光的撫愛下，一天天見長，變得圓潤起來時，我們這些小夥伴們就開始作採摘槐花的準備了。我們找出家裡那根最長的竹竿，然後，在竹竿的一頭綁上一把半截鐮刀，又從角落裡搜出竹籃和柳條筐，在池塘裡上下洗涮……
忙忙碌碌中，槐樹開花了，那一簇簇，一串串的玉色槐花點綴在茂密的綠葉間，白得耀眼，繁得熱鬧，整個村莊都沉浸在沁人心脾的清香之中。白色的花瓣泛着淡淡的青色，像剛剝出來的豆瓣，芳香四溢，招引來無數的蜂蝶，還有許多的鳥雀，嗡嗡嚶嚶，嘰嘰喳喳，熱鬧極了……
童年最有趣的事情莫過於採摘槐花了，那既是勞動，又是玩耍。幾個小夥伴扛着早已準備好的長竹竿，挎上竹籃，神氣十足地來到樹下。把竹竿伸到槐樹茂密的枝葉間，用鐮刀鈎住一枝開滿槐花的枝條，輕輕一劃，整束的槐花便在我們的歡呼聲中落下……再從枝條上把米粒大小的花朵捋下來，放進籃子裡。如果低處的花都鈎完了，樹尖上的花竹竿又夠不着，我們就像猴子一樣爬上樹去，在樹枝間蕩來蕩去，把一串串槐花從上面撒落下來。
剛採到的槐花就可以吃，抓一把塞進嘴裡，甜絲絲的，清幽幽的。
但真正成為美味佳餚，必須經過母親的巧手加工，她用槐花可以做出很多種吃法來。譬如槐花湯：把水燒開，放進洗乾淨的槐花，再放入調好的麵糊，等涼了以後，滿廳滿院香氣撲鼻，比上等的茉莉花茶還要香，吃過後整天覺得花香在口；槐花菜：把槐花放進開水裡過一遍，再用油炒，加入一點鹽和醋，倒進碟子裡，像一盤碎玉，不僅賞心悅目，而且香味俱佳，讓人胃口大開；槐花糕：把槐花用清水淘乾淨，加進一些乾麵粉，拌勻後放進蒸籠，蒸到香氣四溢時就熟了，澆上蒜汁，既是菜又是飯。槐花糕放到嘴裡，又綿又酥，甜絲絲的餘味無窮，好像那槐花已經進入了你的五臟六腑……吃不完的槐花，被人們精心洗過晾乾，用布袋裝起懸於樑下，於是冬日圍着八仙桌吃槐花燒鹹肉的老少爺們眼前便幻化出一片鳥語花香……
在那個沒有太多美食和太多玩耍場地的年代，採摘槐花的日子儼然成了我們童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快樂。這樣過了許多年，生活水平提高了，槐花飯離我們漸漸遠去，但每到四月，我總會憶起故鄉的槐樹和滿樹銀濤似的槐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