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康與「織中之聖」──緙絲藝術復活記\金寶山
圖：仿唐代名畫《遊春圖》
瀕臨失傳的緙絲藝術，在蘇州人吳文康手裡，重新搞活，成為海內外收藏家珍視的藝術瑰寶。2007年，他創辦的蘇州民間緙絲織繡廠，被江蘇文藝界授予「江蘇省緙絲傳承基地」，同時列入「蘇州市非物質文化傳承基地」。
熱愛藝術 鑽研緙絲
吳文康年逾半百，從事緙絲藝術的學習、研究、創作已有28個春秋。多年在藝海徜徉浸淫，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從一個農民一躍而成為緙絲工藝專家。
古代農人植桑養繭，抽絲織綢，為人類提供了衣被、保暖的需要。最初，衣被色彩單一。隨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渴求色彩豐富的服飾，緙絲、手工刺繡、亂針繡三種藝術應運而生。緙絲最古老，被譽為「織中之聖」。據日本學者藤井守一考證：緙絲工藝始於公元前2500年左右，遠在彩陶時期就已存在，迄今已有4500多年歷史。中國專家根據考古論證：商代（公元前1600年─1046年），緙絲工藝已很精良。新疆樓蘭古城漢代遺址中，曾出土「中西（域）混合風格」緙絲毛織品。1972年，在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中發現緙絲毛織物，製作極為精美。公元前138年，張騫通西域，「絲綢之路」往返的絲織品中，緙絲織繡是主要的絲織品之一。唐代對緙絲工藝不斷發展與完善，緙絲織繡盛行。隋唐以後，已用緙絲織繡品為書畫作品包首。遣唐使和各國來華留學的人士將中國緙絲藝術傳播到世界各地，從緙絲織繡品中看出中國巍巍大國的風範。
筆者問吳文康：「何謂緙絲？」吳答：「緙絲，亦稱『刻絲』，文人稱譽是『雕刻了的絲綢』。緙絲成品正反兩面如一，與蘇繡雙面繡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時由於經得起摸、擦、揉、搓、洗，它又獲得『千年不壞的藝術織品』之譽稱。」
吳文康花了三年時間，勤學苦修，邊學緙絲，邊學繪畫技巧。滿師後，1987年，他萌生了創業的想法，自己辦緙絲藝術廠。向親友借貸，租下位於蘇州東渚鎮一座廠房，自己既當廠長、又當師傅，向十多名農村姑娘傳授緙絲技藝，至今已培養出最小40歲，最大年近半百的一批人才。
絕處逢生 東山再起
日本遣唐使將中國緙絲織繡品帶回東瀛，所以日本人對緙絲織繡品格外青睞。吳文康抓住日本人這一心理，研究開發出帶有工筆畫圖案的日本和服腰帶，輸往日本，大受歡迎，供不應求。吳文康趁勢擴大緙絲隊伍，1992年繡工由十多人增加到300多人。
風雲突變。1995年日本發生金融危機，市場蕭條，大大減少了中國緙絲和服腰帶進口量。波及蘇州市場，近百家緙絲廠倒閉。
吳文康的緙絲廠也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成了僅存的全國唯一一家正規的緙絲藝術廠。和服腰帶銷售量大幅下滑，他將工人裁減了一半，勉強維持生產。繁華殆盡，不知如何才能尋覓到它的芳影？直到故宮博物院尋訪緙絲大師修補文物龍袍時，緙絲藝術才重新引起了人們的關注。在緙絲市場風雨飄搖之際，吳文康陷入深思，他想：「市場不景氣，並非緙絲之過。只有開發新產品，打開國際市場，才能走出困境。」他是有文化素養的企業家、藝術家，從上世紀90年代起，將眼光投向開發美術精品。緙絲的藝術價值、觀賞價值可與名家書畫分庭抗禮，有「一寸緙絲一寸金」之說。自1995年起，國內拍賣市場越來越活躍，緙絲藝術品的拍價逐年上升，由數萬元（人民幣，下同）一幅增至數十萬、數百萬。2004年春，中國嘉德推出一件清乾隆御製的「欽定補刻端石蘭亭圖帖緙絲全卷」，拍出了3575萬元高價，創下了緙絲作品世界紀錄，躋身十大中國藝術品價格排行榜。吳文康從這件事中看到了緙絲藝術發展的希望，他把主要精力放在開發收藏品此事上。
用緙絲製作藝術作品非常複雜。別看製作機僅小小的木製織架，而緙絲織繡一幅小畫要製作半個月，巨幅要用三四年時間，所謂「慢工出細活，日久見精品」。為了提高緙絲質量，提高藝術品位，吳文康親自動手製作，向弟子們作示範。他繪製了尺寸22×40公分，長方形異色龍圖案。一條金龍游動於雲彩之間，既有動感，又有立體感，活靈活現，呈現出吉祥的瑞氣。將異色龍圖案鑲於台屏正中部位，可轉動。四周邊框雕刻一串串葫蘆，底盤用烏木料，厚重大氣。這是他親手製作的最早的緙絲藝術品之一。各地收藏家觀後，都爭相購買想珍藏。吳文康笑曰：「別着急，我還有更好的收藏品呢。」
吳文康並未食言。2003年，吳文康赴蘇州市區逛古玩市場，看見一幅古代名家創作的《百子圖》，當即買下。取回後，他研究了幾天，認為「人物多，雖難製作，若緙絲織繡成功，是一個突破，此物必成收藏精品。」他手把手教弟子製作，宵衣旰食，幾乎忘記了休息天。師徒兩人幹了13個月，於2006年製作成功。所織繡的《百子圖》，100多個幼兒或裸體在池畔戲水，或在水上駕小舟，或半裸體爬樹，或在樹下嬉戲，或在曲橋上追逐，或在草地上翻滾打鬧……個個形態不同，色彩各異（用了100多種不同色彩的絲線），讓人看了嘆為觀止。此件送往在杭州舉辦的「全國工藝品博覽會」參展，一舉摘取了金獎桂冠，引起了轟動。蘇州一位老闆聞訊，出巨資購去收藏。吳文康又製作一幅《百子圖》，置於廠展示廳。
連獲大獎 飲譽海內
吳文康嘗到了作品獲金獎的甜頭，一發而不可收，創作欲望更加強烈。此後精品迭出：仿唐代韓晃所畫《五牛圖》，幾可亂真。專家品述：「此畫乃歷代王室收藏之瑰寶，清康熙帝謂之神品，彌足珍貴矣。」仿唐玄宗朝宮廷畫家張萱所畫《虢國夫人遊春圖》，人物騎馬馳騁，神態自若，駿馬追逐，雄姿飛揚。專家評價：「這是世間少有的人物走獸圖，當以國寶藏之。」
吳文康的精品之作和開發的新產品達百種之多。自1992年起，作品多次參加國內外舉辦的民間藝術展、博覽會，獲金獎、銀獎共達20多個，其業績載入《中國民間文藝家大辭典》。 2006年是吳文康豐收的一年：這一年，文化部在首都北京舉辦「非物質文化遺產日」活動，同時展出各類藝術作品。吳文康送去一套共6件花卉屏風，上有牡丹、玉蘭不同的美術圖案，同時送去一件上有「劉海戲金蟾」圖案的地屏參展。經專家評審，評定「劉海戲金蟾」為金獎，並由文化部收藏。北京一位收藏家購去一套6件牡丹、玉蘭圖案的屏風。同年6月文化部授予他「非物質文化遺產值獎」。2007年5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聯合授予吳文康「民間工藝美術家」稱號。
2006年，吳文康緙絲藝術廠創作了一幅牡丹圖，花兩年時間，用了十多種套色絲，織繡了30多朵不同的牡丹。製成不久，山東一位收藏家即購去收藏。同年，香港一位于姓收藏家在一次參觀中，發現陳逸飛所繪的油畫《飛天》，出巨資請陳將此畫畫在公司大廳牆上。此後，他飛赴上海，轉道蘇州，慕名拜訪吳文康，問：「能不能用緙絲織繡仿陳逸飛油畫《飛天》？」答：「能！尺寸多大？」于答：「高15米，寬8米。」吳說：「沒問題，再大尺寸的緙絲織繡畫我們也做過，而且做得很完美。」雙方一拍即合，吳文康指導弟子，製作了一年多時間。2007年冬，他們用緙絲織繡仿製油畫《飛天》。于氏看了很滿意，說：「此繡畫有立體感。這麼好的工藝品，應該讓它到國外去出出風頭，弘揚我們中國的藝術，為祖國爭光！」他將這幅緙絲油畫《飛天》送往巴黎，贈給法國國家博物館收藏。
吳文康的大名傳遍南北收藏界。北京、上海、江蘇、遼寧、西藏、青海等地的收藏家和巨商紛紛來到蘇州東渚鎮東新橋，參觀吳創辦的蘇州西部民間緙絲藝術廠。西藏、青海兩地的收藏家，一下訂購了40多幅緙絲織繡畫，要求仿製唐卡。吳文康一口答應，一年後如數交出，令藏族同胞欣喜萬分。
吳文康對筆者說：「緙絲藝術是蘇州的文化，我將為之奮鬥終生。否則就要失傳，太可惜了！」他構思了很長時間，從2007年起，着手創作《西廂記》，共12幅，每幅尺寸相同，均為60×80公分。以工筆入畫，用近4年時間，於2010年9月完成。用200多種不同顏色的絲線，織繡出色彩鮮明，畫面艷麗，人物線條流暢，表情不同，高雅秀逸，栩栩如生。這一套緙絲織繡畫，單幅可獨立成畫，連在一起，演繹了一個完整的張君瑞與崔鶯鶯曲折而生動的愛情故事，令參觀者無不拍手叫絕，稱讚這是「絕代的緙絲藝術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