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土語與普通話/黃東成
中國地域廣大,地方方言極雜,五十六個民族,世界僅有。不僅一個省與一個省語言不同,一個縣與一個縣也不同,有時甚至一個縣裡的方言也不盡相同。就拿江蘇省來說,蘇南屬吳語系,蘇北淮揚語系。即使吳語系的蘇南,又各有方言土語,常州與無錫相距最近,語言卻相差很遠。著名作家高曉聲是常州人,講一口常州土話,到外地無人聽懂,他每每講話非得老友陸文夫當翻譯。其實,土話是不太好翻譯的,土話中有許多生活化的俚語、俗語、諺語、歇後語、雙關語,其生動性和豐富性,是不太容易翻譯出來的,最多也只能譯個大概意思,沒有了原汁原味的精髓和情韻。語言不通,的確讓人煩惱,記得那一年我去溫州,與出租車司機各說各的,誰也聽不懂對方說什麼,彷彿到了外國,我連說帶比劃也沒奏效,最後還是用筆寫在紙上,才總算到了目的地。因此,我是推廣普通話的促進派,偌大中國,太有必要有一種統一的語言,以便於交流和溝通了。
誠然,推廣普通話,不等於禁絕地方方言,也不可能禁絕地方方言。方言土語,不僅是一種符號,更是一種文化,一個地域的母語,是根。它與宗族歷史、家族變遷、民俗信仰、風土人情、地理環境、生活習俗等等有着密不可分的關聯。難怪許多著名作家,都愛將地方方言融進作品裡,果然給著作增色不少。
生活在本鄉本土的人不覺得,一旦成了外出謀生的遊子,不要說身在異域了,即使在遠離鄉土的大城市,思鄉之情那真是「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只要偶爾聽到一句半句隨風飄來的鄉音,便會止不住四處搜尋,真若見到一個同鄉,即刻像見到親人般欣喜,比他鄉遇故知還要無間親密,心窩子裡存着的什麼秘密都會掏出來共享。難怪,春節晚會上趙本山的幾聲忽悠,引得多少在海外的東北遊子共鳴,勾起他們深藏心中的故土觀念和思鄉情結。
在海外、境外,同鄉稱鄉黨,即便在港、台,都有各省同鄉會組織,把老鄉們緊密地團結在一起,也代為鄉親處理一些個人生意上或家庭內的棘手事務,頗具權威性。當然,比之過去鄉間家族的宗祠,那要現代得多。那次去香港,香港友人張詩劍特地邀我去參加他們福建地區同鄉會的一個活動,眾多的鄉黨,滿耳的鄉音,筵席上杯盤叮噹,笑語飛揚,頓會油然生出一種溫馨的家族親切感,使我這個外鄉人也備受感染。究其根本,魅力還在方言文化,家鄉的方言土語具有無窮的親和力和凝聚力。這是普通話難以比擬的。
即便如此,推廣普通話仍屬當務之急,不可替代。畢竟地方方言局限性太大,因為不易聽懂而鬧出許多的誤會和笑話,還經常在茶餘飯後口頭上流傳。有一個在南京打工的蘇北籍保姆,不會說普通話,因土話中「洗」、「死」不分,有一次鬧得十分尷尬。有天晚上她放好水招呼主家洗澡,隨口很客氣地說:「可以『死』澡了,請先生先『死』,先生『死』了太太『死』,太太『死』了姥姥『死』,姥姥『死』了小姐『死』,你們全家『死』過之後我再『死』。」就為這幾句自以為十分得體的好話,第二天就被主家辭退,自己還莫名其妙,冤不冤。
再有一次,一九九八年中國作家協會召開的全國詩會在江蘇省張家港市舉辦,張家港是當時全國有名的鄉鎮企業辦得最見成效的縣級市,總書記剛視察過,主辦單位有意讓全國各地的詩人代表們循着總書記視察的線路,也參觀一下蘇南農村的小康景象,看得所有與會人員都激動異常,一個縣級市簡直比西部一些中等城市還要繁華。隨後聽前張家港市老書記秦振華談創業發展過程,因語言障礙無法聽懂,但有兩句話大家似乎聽懂了,那就是張家港市能有今天的繁榮,靠的是「妓女」和「警察」,一個個都驚愣得面面相覷。散會後立刻找蘇南籍詩人詢問,結果方知,鬧了個大誤會,原來是「機遇」和「政策」的諧音之訛,要沒有翻譯,地方方言真會鬧出什麼事來。
由此可見,推廣和普及普通話,刻不容緩,太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