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段祺瑞/余仁杰
如今的中國大陸，隨?思想的不斷解放、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在學術界特別是史學界早已掀起一股「民國熱」─其時間跨度大致是從清末至一九四九年。首先是大家已形成一個共識：歷史比教科書複雜得多。由於人們都知道的原因，在大陸的自一九五○年代以降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的教科書及相關史學著作中，對民國的一切尤其是人與事，幾乎一無是處（除孫中山及與抗日有關的人與事外）。特別是袁世凱及北洋軍閥，對他們的一切更是持全面否定的觀點。
對歷史必須堅持歷史唯物主義，追求歷史真相，根據歷史實際作出準確的歷史評價。所謂「民國熱」主要也是「熱」在這一方面。譬如對袁世凱（一八五九──一九一六），最近媒體報道一對資深學術伉儷駱寶善與劉路生，耗時二十八年主編出一部三十六卷三千六百萬字的《袁世凱全集》，終於付梓。報道稱該部大書是撥開近代史的重要迷霧，揭示袁世凱被遮蔽的另一面，還原袁氏真容。
下面就專題談談曾是袁世凱的第一親信、對民國前期歷史有重大影響的重要歷史人物段祺瑞的一個研究新視點：段氏有「三造共和」之功。
凡是接觸過中國近代史（特別是教科書）的人，都知道段祺瑞其人，給人的印象都是負面的。一九七九年版《辭海》「段祺瑞」條目的全文是：
段祺瑞（一八六五──一九三六）北洋皖系軍閥首領。字芝泉，安徽合肥人。一八八九年北洋武備學堂畢業後，留學德國學習軍事。一八九六年協助袁世凱創辦北洋軍，曾任江北提督等職。一九一二至一九一六年歷任北京政府陸軍總長、參謀總長、國務總理。袁世凱死後，他在日本帝國主義支持下，以國務總理把持北洋軍閥政府。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向日本大量借款，其中僅西原借款就有一億四千多萬日圓，購買日本軍火，編練「參戰軍」（後改「西北邊防軍」）。一九二○年被直系軍閥曹錕、吳佩孚打敗下台。一九二四年直系政權垮台，段被奉系及馮玉祥推為北京臨時政府執政。一九二五年召開善後會議，抵制國民會議，並在帝國主義指使下召開關稅特別會議和法權會議，欺騙人民，破壞反帝鬥爭。一九二六年屠殺北京愛國群眾，造成三一八慘案。同年四月又被馮玉祥驅逐下台。一九三三年被蔣介石迎居上海，一九三六年病死。
重大歷史人物都有其複雜性，段祺瑞亦然。一九七九年版《辭海》對段氏的上述簡介，反映了內地史學界此前的主流意識，遮蔽了應該肯定的一面，有違唯物史觀。如一九三三年段離開京津遷居上海，實際是為了抗拒被日本利用當漢奸，因為自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後，日本為侵佔華北物色漢奸人選，段是首選對象之一；段移居上海，說明他在國難當頭時，深明民族大義。
段祺瑞長期被遮蔽的「三造共和」貢獻的史實是這樣的：一九一一年武昌起義爆發後，南方的革命黨人於一九一二年元旦建立中華民國，選舉孫中山為臨時大總統，組成南京臨時政府；但此時清皇朝並未倒台，袁世凱作為清廷代表與南方博弈。當時南北勢力都認為只有袁世凱才能收拾中國局面，於是南北議和，最佳方案是袁把皇帝勸退，堅持共和，讓袁當中華民國總統。然而勸退皇帝談何容易，遭清廷王公權貴抵制……
就在這關鍵時刻，時任清湖廣總督兼北洋軍第一軍軍統的段祺瑞，於一九一二年一月二十六日聯合北方諸軍統兵大員四十二人，代表四十餘萬將士，給清廷發了份「痛陳利害」的洋洋千餘言的電報，要求清廷「明降諭旨，宣示中外，立定共和政體」。電報最後還警告威脅：「如各親貴尚懷疑懼，或以為共和為不利，祺瑞當即帶全隊入京，與各親貴剖陳利害。」段氏此舉不僅宣示其堅決擁護共和，而且特別奏效，使清廷不敢再持異議，最後南北達成包括優待皇室在內的八條協議。二月十二日清帝「遜位」。這是段祺瑞之「一造共和」。
一九一五年袁世凱緊鑼密鼓復辟帝制，作為曾是袁的第一親信、時任陸軍總長的段祺瑞對此採消極抵制的態度。他先稱「病」提出辭呈，獲准後仍虎威不倒，其影響力對袁氏內部起了瓦解作用。袁氏復辟失敗，可說是段「二造共和」。
一九一七年「辮帥」張勛率數千名辮子兵進入北京，擁廢帝溥儀復辟。段祺瑞立即組織「討逆軍」擊敗張勛，恢復共和體制。這是段的「三造共和」。
當然以上「三造共和」也並非段祺瑞一人之功，但他順應時代潮流，反對帝制、維護共和的作為，值得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