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一種悠然起舞的超能力─評陳奕迅新專輯《The Key》/Helena Zhao


  圖:陳奕迅新專輯溫暖又不乏敏感

  □初見《The Key》的封面,就被上面兩個外星人和那顆奇特的星星吸引,我想裡面的歌曲是否一樣充滿怪異的惡趣味。第一次聽是在一個雨夜,窗外雷雨閃電和屋內C.Y.Kong鬼魅無常的曲風如一個無形刺客。

  分不清幻覺與真實

  我好似穿梭在王家衛的曖昧光影裡,分不清幻覺與真實。在這張專輯裡我看到了更多老搭檔,除了C.Y.Kong,還有小克和林夕。他們共同為我們呈現出一個尖銳敏感、沉浸於理性思考的已婚男人形象。他溫暖如昔,但更多了幾分銳利和層次感。他不是《明年今日》裡盼望不要再失眠的失戀男人;不是《信心花舍》裡放棄學做人的插花之男。陳奕迅讓自己登入另一個高度,他的演唱更富深度。

  他們嘗試探討不一樣的命題,並為這些問題尋求答案。

  在《主旋律》中極力貼近大時代的潮流,控訴人與人關係的複雜:表面相互信任卻互相猜忌,墜入愛河卻互設圈套,看似並肩攜手,卻貌合神離,各有各道路。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一場進退攻守的角鬥。它的曲華麗、低調、魅惑,由輕柔的疏泄到爆發,如同夏日陰沉天空突然響起的一聲巨雷。像跳起一隻鬥牛舞,高昂頭顱,用粗壯手臂攬起舞伴,對準那頭憤怒的公牛。

  《告別婆娑》神秘詭異

  《告別婆娑》鏗鏘有力、神秘詭異。「婆娑」在佛教是「堪忍」的意思。婆娑世界又叫大千世界,有很多令人受苦的罪孽,所以又叫「忍土」,佛家講究忍業受苦來求得輪迴,這首歌竟反其道而行之,吶喊出:不輪迴!是讓我們把握現世,不要把希望寄託在來生,是脫離單純情愛指向生命的終極探索。

  《斯德哥爾摩情人》迷離妖艷的曲風像一雙綿長的手緊緊攬住我的脖頸,如同一場愛欲恨欲交織的肉搏戲碼,愛得極致令人瀕臨絕境。這是一封受虐狂的自白信:愛?你、捆綁你、殺死你。記得詩人俞心樵的一首詩:「因為你的美貌像一把出鞘的鋼刀╱不是你親手所殺的╱活下去就毫無意義╱不是你親手打碎的╱就不可能破鏡重圓╱今生今世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的手裡。」一個受虐狂,一個施虐狂,越虐越愛,越愛越虐,和綁匪同床共眠,但我是同謀。

  而《任我行》就像一個孩子嘟起的倔強小嘴。遙想童年獨自出遊,得到真正自由,美妙幻夢,長大了,就會被世俗眼光束縛,缺失了率性而為的童真心態,不敢瘋狂獨行,只敢追隨人群令大家高興。想起林夕漫無目的穿梭在成都小酒館的身影,不正是此歌映照,人當不能為了合群而失去孤獨的喜悅。

  何事秋風悲畫扇

  《遠在咫尺》探索了情愛關係的種種可能性。《阿飛正傳》裡阿飛曾說:「也許不到最後一刻我也不會知道我最愛的女人是誰。」實際距離無法決定心的距離,愛過的人遠在千里,心卻近在咫尺。能聽見呼吸的妻近在咫尺,心卻遠在千里。這是一個已婚男人在妻子熟睡後懷念之前愛過的那些女人,幻想若她們為伴侶會是什麼模樣,也許每個男人生命中至少有兩朵玫瑰。

  納蘭性德有詩云:「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失憶蝴蝶》恰巧上演了一齣如初見的卑微戀情。與其看到面目全非、千瘡百孔最終開到荼蘼的愛情而痛,不如淺嘗輒止、蜻蜓點水把彼此晶瑩剔透的美好封存在時光裡。一如初見,感情便永遠天真鮮美,毫無瓜葛便無從腐壞,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於江湖。或許遺憾才是真正的圓滿,不執著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只有忘卻,才有心如明鏡的大自在。除盡前世回憶,「無掛礙故,無有恐怖。」蝶戀花來花不語,蝶吻花後隨伴飛,蝶忘記後蝶無淚。

  大時代的小插曲

  《床頭床尾》則探索了夫妻間的相處之道。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沒有婚姻愛情要死無葬身之地了。」年輕時渴望熾烈,認為完美擁抱必用盡全力。到中年才發現幸福是平和,是細水長流,是充滿愛意的淡淡目光。等到年老,會幡然醒悟:最好的擁抱像空氣,無觸感,卻無處不在。床頭打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縱然激情退去,柴米油鹽,床尾醒來只剩三千亂髮,仍需相互守望。這首曲子是陳奕迅親自譜寫的,可見其注入的感情,而「徐徐入眠沉睡,徐徐入眠沒眼淚」,似乎暗示嬌妻徐濠縈。

  最後《阿貓阿狗》好似互文了《主旋律》中的「大時代的小插曲」。人如螻蟻、生似蜉蝣,高名大姓被喚作阿貓阿狗,這是批判亦是激勵,小人物也可變成大英雄。在這婆娑世界每個阿貓阿狗都在忍耐和奮鬥,雖渺小但總可發光。

  雨越下越緩,昏黃燈光暈染在積水街道,明亮得像一面鏡子……後來知曉原來那顆奇特的「梅爾卡巴」星,就是「The Key」,代表正能量。在傷感橫行的瘋狂世界裡,學會一種悠然起舞的超能力。也許:讓自己活得快樂一點,就是鎖匙,就是自我救贖,它既是答案亦是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