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蚌\陳紹龍

  桃花打朵日,正是食蚌時。柳葉尖,河蚌鮮。這兩句說的都是一個意思,春天是吃河蚌的好時機。

  河蚌俗稱河歪,我們都叫它「歪歪」,親切又有愛意。這樣的表述方式好比現在的大人或是長輩叫孩子的名字,省略前面的字,把後面的字疊起來一樣。河蚌惹人愛,因為它是一道美食。春日,它有「淮河第一鮮」之稱。

  「大大城門兩面排,中間現出美人來。城門兩扇齊關上,越是有人城不開。」這倒讓人想起了「鷸蚌相爭」的那則古老的故事來。捕上來的河蚌雙唇緊閉。持刀,將河蚌在地上立起,切去一頭沾有裙邊的殼,蚌露出一條極細小的縫隙。刀向縫隙裡一插,順勢一轉,河蚌便一分為二了。這時,再割斷與殼相連的柱狀肌,一坨鮮活的蚌體便從殼內滑了出來。

  賣蚌人用雙手將浸滿汁體的蚌肉捧到一隻繫着鋁製盆的稱盤裡。過稱之後,報出斤?,迅即將肉倒在地上,拿過一邊的木棒,一一地拍打河蚌的斧足。斧足斧狀,肌厚而硬,它是河蚌的「腳」。斧足入鍋不易爛,拍打是把斧足肌肉組織破壞了的。拍木不可太重,拍得過爛沒嚼勁。其實,這力道的輕與重,也不要你操心,淮河邊上的賣蚌人,個個都能拿捏得好。

  賣蚌人將拍過的河蚌肉用莆草串起,拎了就走。只是一路滴水,到家了幾乎要「損失」近半。我猜,賣蚌人如此動作麻利,除了要不誤河蚌的鮮美時辰,可能也藏着他們的精明。在菜市場,唯獨沒有人為買過河蚌之後再去複稱的。

  想起小時候在河裡踩河蚌。河蚌喙朝上,尖。一個猛子入水,便將河蚌從泥中掏了出來。大河蚌我們只是在小夥伴面前亮個相,捕到了,呈一下自己的能耐,又放它入水;要是河蚌大不過掌,又輕,我們會踩着水,仰頭,用河蚌在水上打水漂。如果力氣夠大,角度又好,河蚌能在水上踩出十多個點來,這時,興奮的不僅是我們,彷彿還有這水上的河蚌,還有這一河的水。

  河蚌炒吃不少,煲湯的多。河蚌湯色乳白,略帶暗綠和褚黃,湯汁濃。「春天喝碗河蚌湯,不生痱子不長瘡」。湯裡放上白豆腐,揭開鍋,瞧着豆腐燉出的氣泡,香氣四溢,這時,齒頰生津,你是無論如何是把持不住的了。臘肉燒河蚌最好。葱、薑要猛放,臘肉入鍋,香味出,切好的河蚌跟着一塊炒。臘肉紅,河蚌白,薑絲黃,煞是好看。河蚌浸出的水多,燉時水無需多放。湯開,再用文火燉半小時,香噴噴的河蚌燒臘肉便好了。更多的時候,人們會在鍋裡放上一種叫菊花芯的當地過寒青菜。青菜碧綠,不只讓人覺得菜餚的鮮美,也彷彿讓你嗅到了春天的氣息。

  前些日,女兒從廈門坐飛機回來過年。女兒說想家了。想着女兒有兩年沒有回來了,我和愛人忙着張羅想做些好吃的給女兒吃。問及她想吃什麼。「河蚌燉臘肉」,她脫口而出,彷彿這道菜就一直讓她惦記着似的。

  廈門是海濱城市,海鮮多得很,她卻不忘家鄉的這道土菜。莫非這道接地氣、接河氣的菜裡,也緣結着一股濃濃的鄉情和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