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樂演繹布拉姆斯交響曲/嘉 嫻
圖：香港管弦樂團將為「布拉姆斯交響曲全集」音樂會演出
香港管弦樂團原定十一月上旬至中旬，舉辦「馬捷爾（Maazel）系列」，由這位享譽樂壇數十載的指揮大師，領導樂團演出三場音樂會，先舉行「香港文化中心二十五周年誌慶音樂會」，然後以兩場名為「布拉姆斯交響曲全集」的音樂會，演奏全套四首交響曲，務使香港樂迷再沾大師風采。
馬捷爾大師月前離世
可惜，事與願違，這位造詣極高的大師，月前溘然辭世，享年八十四。「港樂」哀嘆之餘，急謀善後之策，亟須物色替補人選。最後邀得以前領導「港樂」多年而且正式離任總監之職後仍在一段時期內兼負「桂冠指揮」名銜的艾德敦，以及曾在「港樂」擔任副手之職的青年指揮蘇柏軒。前者負責指揮「布拉姆斯交響曲全集」的兩場音樂會，後者則領導樂團舉行文化中心誌慶音樂會。限於篇幅，本文只集中簡介分兩場演出的布拉姆斯一套四首交響曲。
布氏交響曲承先啟後
首先，必須指出，布拉姆斯的交響曲，從交響曲這個樂種的發展歷程來看，具有承先啟後的功能。據權威學者如F.E.Kirby之輩，清楚指出自貝多芬於一八二七年逝世後，以德奧體系為主體的交響曲創作活動，經歷了三數十年的「貝多芬後遺症」時期。由於貝多芬的交響曲精妙絕倫，後繼者難攖其鋒，他逝世之後，特別是隨後的三十年，一班作曲家深恐狗尾續貂，既無膽亦無意動筆創作交響曲。根據統計，一八三○至三九年整個德奧體系只有二十首交響曲作品，四○至四九年有二十三首，而整個十九世紀五十年代亦只有二十一首，六十年代則略有起色，上升至三十二首；反觀貝多芬在世時的一八○○至一八○九年，卻有五十首之多。
從上述數字可見，「貝多芬後遺症」不但存在，而且影響極深。布拉姆斯（一八三三至九七）作為「三十後」，不但見證?這個後遺症，他的交響曲創作，亦直接受到影響。布拉姆斯第一首交響曲於七六年完成，而首演於同年十一月，但他早在二十二歲（即五五年）便?意創作第一首交響曲，前後相距二十年以上。縱使從布拉姆斯於六二年將第一樂章展示予好友卡拉．舒曼算起，至七六年完成為止，也經歷了十四個年頭。其間屢易其稿、動筆踟躕的情況，可想而知。貝多芬珠玉在前，布拉姆斯對自己的第一首交響曲力求精練，殫精臻善以恐不逮的決心，亦不言而喻。
這首千呼萬喚的《布一》，面世後深得觀眾以至樂評界稱許。著名指揮家彪羅（Bulow）視之為貝多芬《第九交響曲》後的《第十交響曲》，而評論家漢斯力克（Hanslick）則認為此曲與貝多芬的交響曲有精神上的相連之處。
《布一》既浩大又豐富
《布一》只有四個樂章，演奏時間大約四十三分鐘。全曲氣勢浩大，樂思豐富，乍聽來未必全然領會，實需多聽幾次，細嚼其味，方知箇中精髓，既有苦惱翳悶之意，亦有歡快喜躍之聲。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終章與「貝九」的「快樂頌」，頗為近似，倒有呼應之勢。
乘?《布一》所帶來的美譽，布拉姆斯對於繼續創作交響曲，滿有信心。一八七七年六月他在寧靜優雅的鄉間歡度暑假時，動筆寫第二首交響曲，然後轉往巴登巴登（Baden Baden）的小村續寫。同年十月，即短短四個月間，便告完成。「布二」由於是在山區小村寫成，音樂界有人把它看成《貝六》（「田園」交響曲）的同類。
《布二》具田園溫煦之情
不過，必須澄清，《布二》並非一如《貝六》，直接描寫田園景色，歌頌大自然的真趣，而只是蘊含田園裡溫煦歡樂之情。全曲共有四個樂章，演奏時間比《布一》略長三幾分鐘，達四十六分鐘左右。最特別的，是樂章的篇幅不太勻稱。第一樂章的幅度，幾乎是其餘三個樂章的總和。
《布二》的首演發生了一個小插曲。首演原定於七七年十二月九日舉行，由維也納愛樂樂團負責演奏，可是由於樂團裡的樂手正忙於練習伴奏華格納的歌劇《萊茵的黃金》，無暇排練《布二》，結果《布二》的首演要推遲三周，至十二月三十日才舉行。
《布二》與《布三》相隔了六年。這六年的空隙絕非表示作曲家在創作交響曲方面再次遭遇信心危機，而是他忙於其他樂種的創作。
《布三》樂章篇幅較勻稱
這首作於一八八三年的《布三》有幾個值得注意的地方。首先，在前後四首交響曲之中，《布三》篇幅最小，演奏時間只有三十分鐘左右。其二，四個樂章之間的篇幅差距極小，最長的第一樂章，演奏時間約為十分鐘，而最短的第三樂章，約為六分鐘，情況有異於《布二》。這種把樂章篇幅變得較為均勻的手法，有助遏止個別樂章的獨特性而轉為強化整首樂曲的融合性。其三，《布三》的調性處理方法極為迥異。樂曲是「F大調」，第一樂章固然是F大調，而終章則始於F小調，然後以F大調作結；但第二及第三樂章則是C調，前者C大調，後者C小調。這種調性的設計，似乎是前無古人。樂迷而特別是音樂系學生，聆聽此曲時，實須留意這個特色。
一八八四年夏天，亦即《布三》首演後半年左右，布拉姆斯前往維也納西南七十哩的一個山腳小鎮避暑，並動筆創作最後一首交響曲，該年完成了頭兩樂章，翌年完成了餘下兩個樂章。
《布四》的首演有異於先前的《布二》及《布三》；布拉姆斯不再交予「維也納」負責，而交由好友亦即著名指揮家彪羅所領導的宮廷樂隊負責。
《布四》構思宏大富創意
同年十月初，布拉姆斯與一眾密友聚在一起，聆聽《布四》的雙鋼琴版本。（註：一般作曲家都會為自己的交響曲擬備鋼琴版本。）根據為布拉姆斯寫傳記的Max Kallbeck記敘：布拉姆斯親自彈琴，並由作曲家Brull彈另一個鋼琴；為他們演奏時翻琴譜的，是赫赫有名的樂評家漢斯力（Hanslick）和指揮家列德（Richter）。聽眾之中，既有樂評家和學者，亦有當時的俊彥。當首樂章奏罷，起初全場鴉雀無聲，布拉姆斯眼看一眾全無反應，頓感難堪，正想準備彈第二樂章之際，漢斯力才打破室內的沉寂，急急說道：「我剛才聽整個樂章時，恍惚被兩位無與倫比的才俊重重擊打一頓。」一眾繼而大笑。布拉姆斯等到笑聲停頓後才開始彈下去。
由作曲家親自指揮的《布四》首演，贏得一致好評，而隨後的演出，亦廣得好評。據學者指出，《布四》最大的特色，是其深邃之意，彷彿是向一班具有音樂修養但可惜不復存在的聽眾而寫。
既然百多年前這類樂迷已經難以尋覓，敢問今天還有幾個呢？無論如何，欣冀「港樂」在艾德敦領導下，為我們留下難忘的演繹。
（編者按：香港管弦樂團「布拉姆斯交響曲全集」音樂會定於十一月十二日及十五日在香港文化中心舉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