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憲章》：一場意外/陸 月
圖：英王約翰被迫訂立《大憲章》/（油畫）陸 月提供
今年是《大憲章》誕生八百周年。英國首相卡梅倫稱《大憲章》為「民主的種子」，美國最高法院把它作為「法治的種子」刻在大門上。讓人意外的是，這顆民主法治的種子埋下的時候正值英國「王權至上」的專制封建時期，而埋下這顆種子的人更是英格蘭歷史上最不受歡迎的國王──約翰（John）。
約翰的支持率為何那麼低？說到底還是因為他的稅務政策。英格蘭那時跟法國陷入苦戰，一打就是十二年。為了支撐這場漫長的戰爭，約翰急需籌集龐大的軍費，於是他就向英格蘭的貴族們大幅增稅。對約翰來說，他身為國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自然想收多少稅就收多少稅。長年累月的重稅誰也受不了，約翰只好採取高壓手段逼貴族們就範。一個男爵因不堪重稅，逃去了法國。為了儆示別的貴族，約翰殘忍地把他的妻兒扔進監獄，任由他們在獄中餓死。
布汶戰役（Battle of Bouvines）是約翰一生的轉折點。他將多年搜刮出來的財富全部投入這場對法國的戰役，最後卻鎩羽而歸。布汶戰役結束了十二年的英法戰爭，卻成為英格蘭貴族們發動政變的契機。貴族們趁?約翰元氣大傷，一舉佔領了倫敦，並宣稱若約翰不答應他們的訴求，就要加冕法國國王為英格蘭的國王。約翰因形勢所逼，不到一個月就答應了貴族們的要求。一二一五年六月十五日，他接受了貴族們對王權設下的約束，並答應保護他們的財產和經濟利益。他許下的六十多項承諾被密密麻麻地抄錄在一張羊皮紙上，這就是後來的《大憲章》。
《大憲章》不但打破了政治僵局，還埋下了民主法治的種子。根據《大憲章》的第十二和十四章節，國王徵稅前必須得到貴族們的首肯。這個規定為英國日後的議會制度埋下了伏筆。第三十九和四十章節則保障每個人都享有正當法律程序的權利。也就是說，未經合法程序不得逮捕、監禁任何人或強佔其財產。這成為當今法治社會的基石。《大憲章》的第六十一章節更奠定了「國王受制於法律」的原則：貴族們可以從他們當中選出二十五個人來執行《大憲章》，如果國王違反了《大憲章》裡的約定，這二十五個人就有權強迫國王遵守約定，甚至可以沒收國王的財產。這個章節就算以今天的標準來看也是非常前衛的。民主法治的春天似乎就要來了，不過在此之前，《大憲章》還要經歷一場嚴冬。
當時在重重的軍事壓力下，約翰不得不壓下滿腔怒火接受《大憲章》裡的規定，但貴族們一撤兵，他就馬上請求教皇宣布《大憲章》無效。結果，《大憲章》訂立不到十個星期就被廢止了。作為反擊，貴族們聯合法國王子路易（Louis）再次發動政變，這次他們可是下定了決心要廢除約翰。叛軍很快就佔領了大半個英格蘭。幾個月後，約翰在抗戰中病逝。
約翰的猝死為《大憲章》帶來了轉機。他九歲的兒子亨利（Henry）隨即繼承了英格蘭的王位。為了穩定政權，亨利的攝政大臣建議他以承認《大憲章》來拉攏叛逆的貴族。亨利立即簽發了新的《大憲章》，為內戰畫上了句號，也挽救了《大憲章》。
歷史充滿了意外。《大憲章》這顆民主法治的種子源自一個專制的君主、一個封建的時代。之後，它又經歷了幾個「偶然」才發展到今天這個階段，不過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