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善養老\嚴陽
西伯者,意即西方諸侯之長也,周文王姬昌因為曾任西伯,故史籍上多以此名之。
至於西伯的「故事」,由於年代久遠,文獻殘缺,人們的了解十分有限,記載也很簡單,比如說,司馬遷的《史記.周本紀》中,與他相關的文字也不過寥寥數百字。而其中一些內容顯然還是「抄襲」前人的,比如說「伯夷、叔齊在孤竹,聞西伯善養老,盍往而歸之」,很有可能就出自《孟子.盡心上》││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
但是,我們不能不指出的一點是,因為儒家先師孔子特別推崇文王,做夢都想恢復「鬱鬱乎文哉」的周禮,所以,無論是他本人還是其後繼者,對於為周朝的建立奠定了堅實基礎的周文王,也就是西伯姬昌,都不乏美化與誇張。所以,對於某些相關描述,我們不可太過當真。然而,對於周文王「善養老」,我以為還是具有相當的可信度,也是十分值得欣賞的。
為什麼說「西伯善養老」具有相當的可信度?單單是我們從他重用的一個歷史人物──太公姜尚當時已經是古稀之年的人便可推知。七十開外,即便是在今天,也已經屬於典型的老年群體了;假如能夠考慮到那是在三千年前,人的平均壽命要遠遠小於今天的「三代」,按照一般的說法,那個時期人均壽命只有三十歲上下,那麼,姜尚可謂老而又老了!因此重用姜尚說明周文王獨具慧眼,發現了老年人的價值;在重用姜尚之後,國家整體國力顯著增強,在諸侯中的威望明顯提升,則應該讓他對於姜尚這樣的老人十分感激,因此,西伯自然可能在國家治理的層面上,對於老年人更多政策性的傾斜。
西伯對老年人的特殊照顧,在那個年代應該屬於另類之舉。這從伯夷、叔齊、姜尚等人聞之而欲前往可以知道;因為假如「善養老」不是西伯的「特色」與「專利」,其他諸侯同樣如此,那麼,他們何必捨近求遠?另一方面,世界上其他民族和國家古代之時,對於老年人的某些歧視性做法也可以為我們提供旁證:在古代日本,有一個民俗,那就是將年老體衰的人丟進山中,其生死聽天由命。為什麼要這樣做?一方面是因為在那個人類生存的環境和條件相當惡劣或者比較惡劣的年代,這是一種無奈之舉──人道主義還缺乏全面實施的物質條件;另一方面,或許在很多人看來,老年人缺乏價值,是一種負擔、一種累贅,急於擺脫。
能夠發現老年人的價值,或者是因為人性的覺醒、人道主義的萌芽,而對老年人的晚年予以制度性的安排,是西伯的一大貢獻。而倡導「愛人」哲學的儒家在發現這一亮點之後,竭力予以渲染、光大,既是一種善良,也是一種智慧。在孟子那裡,把善於奉養老人跟國君的號召力和影響力緊緊地聯繫在一起,試圖讓更多的國君也能這樣做:「天下有善養老,則仁人以為己歸矣。」(大意是說天下有善於奉養老人的人,仁人便把他當作自己要投奔的人了)
在《孟子》中,孟子不只一次為我們描繪過這樣一幅生活場景:五畝之宅,樹牆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豬),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
百畝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無饑矣。這其中,最為動人的鏡頭就是「老者」衣食無憂。而在三千多年前,那個屬於經濟很不發達、物質相當貧乏的年代,西伯便開始實踐,孟子無限嚮往的社會,在我們今天這個時代,應該有條件努力去實現了──也無論是從人類文明的程度,還是從社會物質財富與昔日相比的極大豐富的角度來說,都是這樣。因此,老者可以「衣帛」和「食肉」的理想,我們應該努力讓它走下畫面,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