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詩集的那些譯者們/管 樂

  今年是泰戈爾誕辰一百五十五周年,也是《飛鳥集》出版一百周年。《泰戈爾作品全集》是一個由十八名老中青譯者組成的翻譯家團隊工作五年的成果,這個月甫推出,便引起強烈關注,因所有作品均是首次由孟加拉語直接翻譯成中文。

  其實,在此之前,作家馮唐(原名張海鵬)翻譯的另一個風格大膽的《飛鳥集》,已讓泰戈爾成為輿論焦點。只不過,馮唐的譯本被犀利地抨擊為「翻譯史上的一次恐怖襲擊」。

  鄭振鐸譯介開先河

  《飛鳥集》是泰戈爾的代表作之一,其中很多詩歌最初是由孟加拉語創作,後由泰戈爾自己翻譯成英文,還有一些則直接由英文寫成。詩集最早由鄭振鐸先生於一九二二年譯介到中國,之後也出現過多個譯本,如冰心的、吳岩的、徐翰林的。馮唐這部「八千字、費了三個月時間」的譯本自去年七月底出版後,在內地書評網「豆瓣讀書」上迄今評分5.1(滿分為10),打一星的讀者佔36.3%(總共1182人評價),而鄭振鐸先生的譯本總體評分為9.1。

  以例說明,如《飛鳥集》第三節,英文原文是「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It becom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鄭振鐸的譯文是:「世界對?它的愛人,摘下那浩瀚的面具。它變小了,小如一支歌,如一個永恆的吻。」馮唐的譯文則是:「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開褲襠,綿長如舌吻,纖細如詩行。」

  又如,《飛鳥集》第119節,英文為:「The night kisses the fading day whispering to his ear. I am death, your mother. I am to give you fresh birth.」鄭振鐸譯為:「夜與逝去的日子接吻,輕輕地在他耳旁說道:我是死,是你的母親。我就要給你以新的生命。」到了馮唐筆下,則譯成:「白日將盡,夜晚呢喃,我是死啊,我是你媽,我會給你新生噠。」在他看來,「詩不押韻,就像姑娘沒有頭髮一樣彆扭」,「不押韻的一流詩歌,即使勉強算作詩,也不如押韻的二流詩歌」。

  忠於原作才是根本

  這哪裏是我們印象中追求「信達雅」的譯本?在學者看來,文學翻譯中加入譯者太多個人的東西,是對原著的褻瀆。馮唐版《飛鳥集》引發的不滿,更深層次的原因在於他打?翻譯的名義,卻在挑戰翻譯的倫理。《哈利波特》的翻譯家馬愛農認為:「忠於原作是根本,翻譯就是翻譯,不是文學創造。」文化評論家周黎明在題為《翻譯中的慾望》一文中直言馮唐「把寧靜的詩句曲解成了粗俗下流的性暗示」。連泰戈爾家鄉印度的媒體也把馮唐的譯本稱之為「低俗譯本」。有印度網民甚至表示要「絞死他」。

  事實上,翻譯泰戈爾作品的譯者名家雲集,比如徐志摩、劉半農、趙景深等等,而詩歌翻譯中,最知名的當屬前面提到的鄭振鐸和冰心二位。鄭振鐸譯本文辭典雅,意味雋永,猶如飲一杯縹緲幽香的清茶,回味不盡。冰心形容自己在讀到鄭譯本後「心裏為之一動」。而她本人的譯本則相對簡短凝練,時而激情澎湃,時而略帶憂鬱,把詩人對理想、對愛情的探尋呈現得淋漓盡致,如「若是你不容我見面,若是你完全把我拋離,我真不知將如何度過這悠長的雨天」。

  譯事艱難!譯者不僅要耐得住寂寞,還不能喧賓奪主。馮唐譯本爭議或許只是翻譯界「茶杯裏的風波」,但折射出的卻是:在追求獵奇出位的時代下,舊曲新唱,可能不比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