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有座龐比度/阮 阮
圖：龐比度中心建築造型奇特，曾引爭議 作者供圖
上次跟大家分享了我心目中的現代藝術之殿堂—位於美國紐約的MOMA（現代藝術博物館），回到歐洲之後，就難免想再寫一座位於歐洲的現代藝術大館，於是，始建於法國第五共和國的龐比度國家藝術和文化中心（Centre national d'art et de culture Georges-Pompidou），便成為了我再次提筆的理由。
我相信喜歡藝術的朋友在遊覽法國時，除了羅浮宮、聖母院、艾菲爾鐵塔外，巴黎的這座龐比度藝術中心自然也是必去之處。但恐怕如今的遊客們難以想像，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龐比度甫一建成就遭到了大量法國社會民眾的非議，認為這一建築既反傳統又耗費人力物力，一度成為法國人茶餘飯後的笑料。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當法國人嘲笑這座外形奇特的藝術中心時，他們忘了幾十年前，他們的上一輩們也是這麼嘲笑過艾菲爾鐵塔的。而後，艾菲爾鐵塔成為了巴黎最出名的地標，龐比度中心也亦如此。
說起建立龐比度背後的歷史故事，那可就要比MOMA複雜上許多了。
戰後的法國，在藝術品市場上，已經失去了它從文藝復興時期延續到近現代的至高無上的地位。上世紀六十年代以前，法國在拍賣領域的地位絕非英美可比，Drouot（德魯奧拍賣行）的交易量幾乎相當於蘇富比和佳士得的總和。但從六十年代開始，先是英國市場分食了一塊市場，很快美國也來分一杯羹，之後便是摩納哥、東京、日內瓦等紛紛湧入。於是，面對這樣一個局面，很顯然一個劃時代的代表性公共建築，有了它必要的政治和經濟使命。這也是佐治．龐比度（Georges Jean Raymond Pompidou）總統在上任不久後，就決定以公共招標方式去尋找設計方案的主要原因。
沒錯，龐比度藝術中心正是由時任法國第五共和國總統的名字命名的。他作為繼戴高樂總統之後的法國第五共和國第二任總統，肩負着重整法國政治內務，並在歐洲經濟騰飛的黃金三十年裏使法國也搭上順風車的艱巨任務。所幸的是，這位「短命」的總統在總體建樹上並未讓法國人失望。佐治．龐比度於1969年當選法國總統，在任不滿五年就因多發性骨髓瘤不幸病逝。但龐比度藝術中心的建設計劃並未因此而擱置。
1971年，龐比度中心的建設計劃被最早地命名為「Centre culture Beaubourg」項目，原因在於巴黎市中心Beaubourg街區那塊空着的平地成為了龐比度中心的選址。要知道，在滿地歷史建築的巴黎，要找出這麼一塊地來建藝術中心一點兒也不容易，這塊空地離大名鼎鼎的羅浮宮只有「兩步之遙」，而且無需進行大量的拆遷，可以立即上馬施工。似乎再也沒有比這更適合的選擇了，於是，該項目順利通過審議，成功進入了當年法國政府的財政預算。時任法國文化事務部部長的Edmond Michelet是這個建築項目的總負責人，但很快，新任的文化部長Michel Denieul就接管這個項目。
在Michel Denieul的任下，著名建築師François Lombard被邀請作為技術顧問。多年後Lombard接受記者採訪時透露，龐比度總統曾經向他表明過意願，法國要建的不是一座簡單的博物館，而是一座並能促使巴黎成為文化中心，使藝術在法國得到良好的交流並繁榮發展的中心。
在雄心萬丈的龐比度總統的大力推動之下，法國政府向全球公開招標設計方案，最後一共收到來自全球50個國家，合共681個不同的方案。1971年的7月12日，項目的評審團向媒體公布了獲選的設計方案，即意大利設計師Renzo Piano, Gianfranco Franchini, 和英國人Richard Rogers合作組成的團隊所競投的設計方案。然而這份經過重重篩選的設計方案，並沒有獲得龐比度總統百分百的滿意：一個建築層偏多的博物館如何在閉館時能夠及時地進行人流疏散？如何讓該建築與周圍的環境相融合等問題都讓這位總統有些憂心忡忡。
結果很明顯，龐比度總統多慮了。
龐比度中心建成並正式開放之後，雖然它的外觀造型飽受非議。但這個全新定位的綜合博物館的功能性，和它本身的創意中心的概念，讓它在短時間內就贏回了公眾的認同。中心前保留的空地，如今更是成為了各種街頭藝術家和青年人聚集的場所，龐比度總統希冀的文化交流的目的達到了。然而1974年就因病逝世的他卻再也無緣親眼看到這番景象了。為了紀念龐比度總統，這座中心自然地被正式命名為龐比度國家藝術和文化中心。
但是自由散漫慣了的巴黎人又怎麼會喜歡這麼長的名字呢？甚至連龐比度中心（Centre Georges Pompidou）三個單詞組成的名字，都曾有法國友人跟我吐槽過他們嫌長，於是乎，就跟MOMA一樣，老空地Beaubourg的名字，成為了巴黎人對這座龐比度中心的昵稱。但對於大多數不熟悉法文的遊客而言，還是老老實實地稱它為龐比度中心吧，也算是對這一段曲折藝術建築史的一點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