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隨筆/那年代的歌/張 茅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麼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全國各地人人唱歌，朝氣蓬勃，熱風吹到香港，《歌唱祖國》深受歡迎，歷久常新。
那時候為了唱歌，到書店買了一本歌曲集，幾十年過去，最近從書櫃翻出一九五二年六月出版的歌集《人民歌聲》，驚覺這已是六十八年前了。從少年始一直收藏，搬過幾次家，每次清理的書二百多本，合起來也有七八百本，始終把它留着，幾年前用膠套小心裹起來，放在書櫃「重要書籍」的一欄，不由想起黃永玉將一九四九年國慶當日《大公報》隨報附送的一面國旗，收藏至今。這代人就是這樣的執著。
《人民歌聲》收錄歌曲二百七十首，許多歌現在被遺忘了，或許失傳了，在共和國的歷史上是一本有價值的書。這些歌曲，當時由北京人民廣播電台二、三台每天播放，影響遍及全國各地，深入民心。為此，北京人民廣播電台決定出版，由人民歌聲社編輯。用兩女一男歌手作彩色封面，邀得著名作家茅盾書寫「人民歌聲」，當時他是新中國第一任文化部長，可見對這本歌集重視。一九五二年一月初版，到我手上已是六月版，一再重印，全國搶手。
我工作的報社歌詠班從歌集選曲，每周唱一次，由姓譚的同事教歌。其他愛國報社、通訊社、出版社、電影界、工會、婦女界文化社團以及一些商會都有歌詠班，左翼報社在西環廣州酒家舉辦「十．一聯歡」，各自拿出好歌上台表演，比對一番。
《人民歌聲》把二百七十首歌分類為民歌歌曲、歌劇選曲、一般歌曲、青年及婦女歌曲、部隊歌曲、工人農民歌曲、抗美援朝歌曲、保衛世界和平歌曲、歌頌毛主席歌曲，讚美新中國歌曲，還有翻譯歌曲，許多人熟悉的國際歌，蘇聯的《喀秋莎》，內地熱唱的《白毛女》、《歌唱祖國》、《我們走在大路上》、《團結就是力量》等都在香港流行。
有一回，著名作曲家草田（黎小田父親）突然來我們的歌詠班，大家事前不知道，突然有人高聲說：「歡迎草田先生！」大家興奮站起來拍掌歡迎，姓譚的同事立即把指揮棒遞交草田，草田向大家說幾句親切話語，徇眾要求教了一段。大家意猶未盡，請他唱一首歌，他高興答應，唱《牧羊姑娘》。以前沒有聽他唱歌，真不知道他如此厲害，他的歌聲彷彿把整層樓震撼。他不止是作曲家，而且是歌唱家，在掌聲如雷的熱情歡送中離開報社。
香港各界歌詠團的第一個高潮，出現於一九四九年新中國成立的前夕，最早有香港青年歌詠團、虹虹歌詠團、聯青、秋風、螞蟻歌詠團、新音樂社、中華音樂院等，活躍於香港大學的陸佑堂、北角璇宮戲院、大酒店、麗的呼聲。當時本港的歌詠團發展至四十多個，其中影響力大的是由草田等三位音樂家組織的「港九歌詠界聯合會」，帶動了港九青年歌詠活動，一九四八年春節，草田聯合其他歌詠團舉辦「春季聯合音樂會」，千人大合唱，大膽而轟動地演唱了當時十分流行的一首歌《唱出一個春天來》。同年夏天，活動再推向高潮，把延安的歌劇《白毛女》公開演出，由中原劇社、中國藝術劇社及中華音樂院聯合匯演，香港觀眾首次看到解放區的優秀歌劇。
一九四九年新中國成立後，活躍一時的「螞蟻歌詠團」近百人北上參加工作，「虹虹歌詠團」部分成員相繼回去參加建設祖國，其中有新聞界熟悉的諸樺。她曾任港澳辦辦公室主任，澳門回歸前出任中葡談判中方代表團成員，澳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副秘書長，當年她是虹虹歌詠團的核心成員。
那年代的歌詠團，是愛國青年的洪爐。《人民歌聲》的二百七十首歌，記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社會新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