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仁手記】福州李鹹飄香 見證閩籍僑鄉經濟史
福建省福州一帶盛產李果，加工後即成「李鹹」，亦稱「李乾」。
這酸甜可口、耐於儲存的果脯，曾遠渡重洋，在南洋地區享有盛譽。1951年9月12日的《南洋商報》刊登《福建李鹹產量大增》一文，其中駐閩記者寫道：「福州所產李鹹（即李乾），在南洋各地銷行頗廣，多供航行旅客及樹膠園、錫礦工人食用，不單可以生津解渴，且能振奮精神……如果藏放得好，雖經三年而不壞。」
該文亦指出，李乾產區包括永泰、霞浦、寧德等地，而「以永泰李乾為最有名，品質好，產量也最多」。1936年前後，全省產量曾達二萬七千擔，永泰一縣就佔七千二百擔；至1951年，單是永泰預計可產八千擔，已超過戰前水平。
報道中提到的永泰縣，明清時稱永福縣。萬曆《永福縣志》中記載當地物產有梨、栗、楊桃等水果，以及苧、葛、糖、紙等貨品，顯示當時果樹雖有種植，卻尚未形成規模商品。至乾隆年間編纂的縣志中，「貨之屬」明確列出「李乾、柿餅、棗乾、梨乾」，說明到清中期，果乾已成為永泰重要的外銷商品。
百斤李鹹可值七八錢黃金
位於大樟溪南岸的埔埕，是永泰李果的主要產區之一。這裏的沙質土壤存水不易，不宜種糧，卻利於果樹生長。元朝時多種甘蔗，明清以來則廣植芙蓉李。明代詩人陳鳴鶴訪埔埕草堂寺時曾題詩「成蹊桃李足齋糧」，可見當時寺中李樹收益已足以支應日常開銷。據村民口述，清至民國時期，一百斤李鹹可值七八錢黃金，相當於十擔米價。
李鹹加工技術不繁、周期不長，適合家庭作坊生產。永泰作家陳家恬在《奇異的埔李》中回憶，李鹹在當地猶如一種「活貨幣」：家中缺米，提一袋李鹹即可換米；走親訪友，帶上李鹹便是體面手信；賣掉八九擔李鹹，就夠娶一房媳婦；稱出十多擔，便能蓋起新屋。就連儲藏李鹹所用的杉木大桶——「李鹹楻」，也成為家境象徵：男方家中李鹹楻愈多，婚事便愈容易談成。
這一枚枚李鹹，不僅承載着農家生活的記憶，也映照出福建山區物產遠銷海外的歷程。它從埔埕的李樹走向南洋的礦山與碼頭，在時光中醞釀出一段屬於尋常百姓的經濟史詩。
●戎宗柳博士 香港樹仁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