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莧菜香

  川川

  記憶深處,端午總裹着一層朦朧的暖光。艾草斜插在門楣,苦香混着糯米甜,最勾魂的,是家家戶戶廚間飄出的蒜蓉炒莧菜香。

  端午清晨,外婆提着竹籃去菜園。她專挑葉片肥厚的嫩莧菜,還說:「要趁露水沒乾,這時候的菜鮮嫩。」洗淨的莧菜堆在陶盆裏,外婆便開始搗蒜。鐵鍋燒得冒青煙,淋上一勺菜籽油,蒜蓉入鍋的剎那「刺啦」一聲,香氣瞬間炸開。緊接着,莧菜傾入鍋中,不多時就滲出艷紅的汁水。外婆說:「端午吃了蒜炒莧菜,五毒不近咱家門。」

  最盼着開飯的,是我們這群孩子。不等菜裝上盆,就舉着白瓷碗守在廚邊。外婆笑着舀一勺紅湯汁澆在米飯上,轉眼間,瑩白的米粒就裹上艷麗的紅。我們捧着碗狼吞虎嚥,吃得嘴角、指尖都染上胭脂色,連牙齒縫裏都浸上紫紅色。外婆笑說:「瞧瞧,這小嘴紅得能唱大戲啦!」

  那年高考放榜,我躲在房間哭了三天。端午節的艾草香、糉子甜,都喚不起我的精氣神。外婆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把一盆蒜蓉炒莧菜擺在我面前,醋碟裏新切的薑末星星點點。「嘗一嘗,還是老味道。」她輕聲說。我夾起一筷子蘸醋,清鮮在舌尖炸開的瞬間,兒時搶着用紅湯汁拌飯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外婆摸着我的頭道:「老話說『莧菜紅似血,越挫越要烈』。你看這莧菜,越炒越紅,日子也得往前看啊。」

  如今,我在異鄉的廚房裏再做這道菜。蒜蓉爆香,莧菜翻滾,紅汁滲出,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或許,少的是外婆的絮叨,是老房子裏柴火的劈啪聲,更是歲月裏沉澱的溫柔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