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模父親

  尹成榮

  父親是個老實人,常告誡我們:「做人要腳踏實地,別學那些耍心眼的人。」這話聽了幾十年,起初只覺囉嗦,後來才明白父親是用一輩子踐行這道理。

  四十年代父親跟着同鄉「闖關東」,一路到吉林長白山腳下的林場。他又瘦又小,卻要和壯漢一起抬木頭。林場工作很苦,粗重的原木壓在肩上,每走一步腿都打顫。和他同來的年輕人,沒幾天就被累跑了,但父親咬着牙留下來。

  收工鈴響起後,其他人都扔下工具就跑了,父親卻仔細把所用工具收集整齊。這些細節被林場老書記看在眼裏,先是調去食堂幫廚,後來又讓他當採伐隊長。

  當上隊長後,父親比普通工人工作得更拚命。伐木時最危險的「放樹」工序,總是搶着操作。有一年冬天,新來學徒操作失誤,一棵歪倒的大樹朝着人群砸下來,父親一個箭步衝上去,用肩膀頂住樹幹,直到所有人安全撤離。他的棉襖被樹皮劃得稀爛,肩膀腫得半個月抬不起來。

  因為工作踏實,採伐隊解散後,父親被調到建築公司管材料。那時鋼材、水泥都是計劃物資,材料員手裏的鑰匙就是「金鑰匙」。有人偷偷找到父親:「老尹,批兩車水泥給我,好處少不了你的。」父親果斷拒絕。他每天下班前都拿着賬本,逐個貨架核對材料,連半袋釘子都要記清楚。

  其他材料員的庫房總是亂哄哄,賬本上塗塗改改。上面來檢查時,他們慌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父親卻不一樣,他的賬本永遠清清楚楚,不論什麼時候檢查,庫存和賬目都分毫不差。領導在大會上表揚他:「老尹管的不是材料,是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