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而有征】當本能成為一個懸念
劉 征
昨天看到一個兇殺案的故事情節,一個殺人者去鍋爐房燒屍體,被鍋爐房員工聽到了,好在他的師傅是那個殺人犯的內應,他阻止鍋爐工前往檢查。次日,警察來的時候,這位師傅聲稱他們什麼也沒有聽到。這時,鍋爐工對他的師傅投來疑慮的目光,並對他產生懷疑。
這個情節當中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令一個殺人者同謀成了蠢人。他原本可以坦率地說出昨晚這個情節,因為這個情節合理,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在一個平靜的夜晚聽錯,而這種坦率會讓此人成為一個高手,他通過自我暴露的方式完成了自我隱藏。
什麼時候應該開始懷疑這位師傅了呢?應該是在以後的各種蛛絲馬跡當中,鍋爐工發現了各種端倪以及異常之處,終於回憶起他師傅那晚的行為是有意為之。這時候,情節已經鋪陳很久了。
也就是說,一個疑犯,應當被塑造成一個建構者。他有計劃殺人,並縝密策劃一切,就像那些高智商罪犯,他們甚至會狂妄地留下線索,希望警察破案,並通過這種逃脫展示自己理性的成功。或者更進一步,如《白夜行》當中的高智商數學家,通過篡改死亡時間並在這個實證的思維下,去製造各種虛假證據,以故布疑雲。這樣一來,一旦兇手逃脫了,就是理性的勝利。如果他被抓獲,則更宣揚了理性的勝利,這是正義的理性戰勝邪惡的理性。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叫做死亡的終結才是有意義的。它不是一起衝動殺人,或者誤殺。在後兩種情況下,懸念被揭曉的時候只能令人絕望,既然它是一個衝動或者無意識的結果,那麼它就成了老生常談,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人在勸年輕人不要衝動,衝動是魔鬼。而這是極為令人沮喪的。因為你會發現,最終理性被打敗了。它所做的一切都無用。那位兇手是無辜的,這是一場意外。無論是衝動,還是誤殺,都是他所不能控制的。甚至,倘若實在出於不得已而殺人,你甚至還會由此對這位兇手產生同情,覺得他不該受到這樣殘忍的懲罰。這又不是他所能決定的事。
理性在這種場景當中毫無用武之地。它甚至有害,因為它通過抽絲剝繭所獲得的發現讓自己被打敗了。並讓人對於理性產生了懷疑,也許還會造成一種示範效應,認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個毫無道理的世界,既然如此,我又幹嘛講道理呢。
一個人在領悟到這一點之後,就會出現兩種反應:一,既然是天命,那便順應天命,而不是積極地去建構和行動。或者,更糟,既然惡是一種本能,何不接受自己的惡,讓自己無人敢惹。所以,那些將兇手塑造成高智商者的劇集往往很好。兇手的智商越高,抓獲他時才越能顯示一種人本主義的勝利。人可以通過自己的智慧去懲治錯誤。而且,這裏還有一個崇高的反思,就是反思理性在何種條件下是正義的。即,它在不做壞事的時候才是好的行為。或者說,當它克制壞事的時候才是好的行為。而用理性克制理性,還代表着一種自我反思,理性在思考了理性所能產生的惡以後,通過自我淨化,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