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 色/榆錢記\判 答
榆錢這東西,聽着很像古裝劇裏隨手一撒的銅板,其實卻跟錢一點關係都沒有。它是榆樹在春天抖落的嫩翅果,圓溜溜薄如蟬翼,中間凸起個小鼓包。哪怕就三分相似,架不住那時候的古人心血來潮,乾脆草率得名「榆錢」。
我小時候極愛吃它,每每見到桌上有榆錢炒雞蛋,都會豪炫兩碗飯。要說是如何被搬上餐桌的,確實得感謝古人夾縫中擠出的生存智慧。在鬧饑荒的時候,飢腸轆轆的百姓們一抬頭,那滿樹榆錢可不就是天上掉的餡餅?入口一嘗,清甜裏帶着草木香,再多吃點,也能堆出糧食的分量。自此,榆錢就搖身一變,成了北方廚房的常客,特別是河北、山東一帶。榆錢扎根飯菜中,也有老天的垂憐,北方春天短風沙大,而它耐旱抗風,長在房前屋後也不丟。下肚清熱利濕,正對了乾燥的症候,是不是也算兩全其美了?
榆錢好看,但不能看太久。春風吹遍,綠瑩瑩的圓片掛滿枝頭,像一串串鈴鐺。但如果不抓緊摘下,等中間的鼓包變成硬核,那可就要再等一年。所以也有人說,別看榆錢長得頑強,想入菜,可就嬌氣了。好在它的適配度高,一袋子榆錢,能變出好多花樣。從快手的炒雞蛋,到家常的榆錢飯,前者一度被我當做炒雞蛋巔峰,只要火候正好,蓬鬆的蛋裹着脆嫩的榆錢,濃郁的香氣中處處帶着清雅,就像春天在心上架起鞦韆;後者用玉米麵蒸熟,勁道軟糯,淋一點陳醋,竟能吊起更多的甜。不愧為語文書裏出現過的經典,榆錢飯一上,碗底都能空得透亮。我的山東朋友說,老家長做榆錢餃子,混着豬肉餡,咬開是點點浮綠,肉腥臊氣全無,堪稱葷中的絕地反擊。遺憾的是這一味我還沒吃到,只能等有緣時聚,再敘江湖兒女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