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憑闌處】半夢半醒

  童 心

  睡眠是重要又奇妙的事。年少時,倒頭就睡,一覺到天光,睜開眼神清氣爽。大學時,賴床是常事。同一個寢室的兄弟們,遇到大清早必修課,常常要「輪班」——那個爬起來去上課的人,要工工整整地做筆記,再帶回來分享。「輪班」由石頭剪子布決定——我經常是那個爬起來上課的人,不是因為我勤奮,是因為我太蠢,一直沒發覺我背後那面落地鏡,將我的手型完完全全地暴露。待到工作了,睡眠又是另一番光景,即便是一件並不繁複的事情,也會讓自己睡不踏實,畢竟老闆的評價雖不是寫在紙上的分數,但那刻在眼神裏的態度卻能決定獎金和前途。

  年少時,睡就是好睡,醒就是清醒,沒有拖泥帶水;而如今,凌晨4點醒來,又本能地渴望再迷糊一下,要不然睡眠嚴重不足身體扛不住。而「迷糊」之中,很多真實無比的夢就乘虛而入、紛沓而來:身邊的人,身邊的事,在這樣的夢裏上演蒙太奇,很多時候我分不清這到底是神明的暗示和護佑,還是自己內心裏真實的「想」與「思」。於是愈發理解了半夢半醒的況味。

  古人云,浮生若夢。又云,四十不惑。在我看來,人一輩子,在夢裏的時候多,醒着的時候少。半夢半醒,既是常態,又是生活哲學。年少時,睡得好、醒不來;中年後,睡不好又無可奈何,所以不想醒、不願醒,還有時又不得不扮下清醒,以示「不惑」。1988年譚詠麟唱的《半夢半醒》:「反反覆覆恍惚的夢,多多少少揣測的情,不相信好夢我卻信愛情,能點起我生命,我願你能和應,明晨無夢也可情共永……」近40年過去,大概也只有半夢半醒之時,我還在相信「無夢也可情共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