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美國夢在墜落嗎？
《美國路人》
作者：劉驍騫
出版：新星出版社
本書的書腰，有着這麼一條鮮明描述：「十五年駐外記者在美國夢的墜落現場發來直擊人心的記錄」。
自現任美國總統特朗普於2016年首次出任總統時，「美國墜落論」便一直盛行。在某種主流敘述中，美國是「充滿機會」的福地，無論你來自哪兒，只要肯努力、有想法，財富與成就便會自然而來。在美國二百多年的歷史上，從富可敵國、後來當了慈善家的企業家蘇格蘭人卡內基到現在極具爭議性、銳意替特朗普政府節流的科企創始人南非人馬斯克，「美國夢」當然發生了不少。但「美國夢」這個概念本身，其實是不是只是另一場夢？近年，「美國夢建基於歷史上受欺壓的原住民和強行自非洲家鄉被劫去新大陸當奴隸的黑人的痛苦」等論調越來越受關注。承本書的書帶描述，美國夢在墜落嗎？或者是，一直標榜自己在宣揚「自由」和「民主」等「普世價值」的「世界領導者」美國本身，是不是在墜落？
這般複雜的問題不好回答，用上「墜落」這般簡單粗暴的形容也不恰當。說「墜落」，即之前不「墜落」：指的是什麼方面？美國的種族問題一直都存在；不進公眾視野並不代表沒問題。但本書的確是一位駐外記者有意思的（於新冠疫情下的美國腹地作的）現場紀錄。不到「大眾」（「大眾」這概念又是一個想像嗎？）認為是「蠻荒」的、踴躍支持美國共和黨和特朗普的美國腹地，不嘗試了解當地人的想法而只把他們看作沒思想的人，便不可能明白美國的複雜現狀。本書作者在疫時美國不少地方敵視中國人的情況下，到了美國種族衝突最厲害的地方採訪，如2020年黑人弗洛依德被白人警官拘捕期間受虐窒息而死的中西部城市明尼亞波利斯案發現場。又為了了解原住民被白人欺壓的歷史，不惜專程去跟分布美國各地的原住民作訪問、並探究白人用來管治原住民小孩的寄宿學校歷史。
這是一本「問題書」和「故事書」：作者通過他的經歷，向讀者拋出無窮的問題，並沒給出任何答案。一例：紀念弗洛依德「遇害」的廣場，現在由黑人黑幫所控制，警察因政治原因不敢進去。這種觀察很有意義，但我們應該如何去理解它？作者致力於尋找白人歷史上向黑人行私刑的真相，在到了現在仍「臭名遠揚」的傳統種族歧視之南部州份阿拉巴馬，竟發覺負責研究和保存歷史檔案的是一名白人教授。該教授覺得社會太消極地看黑奴歷史問題，於是受到作者的挑戰：「那為什麼我採訪過的絕大多數美國人都認為，這個社會一味要求他們去關注積極的那一面，卻害怕掀開黑暗的那一面？」教授卻以德國人作比喻：「你覺得德國人想要坐在那（集中營的舊址）時時刻刻回想着那段歷史嗎？」看到這般對答，我不免在想，種族問題永遠會是美國拿不掉的問題；美國只要一天仍存在，這個深入此國歷史骨髓的問題便總會以各種形式為此國帶來衝突。●文：李雅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