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燈歲月
翟長付
過年前,在老家翻找家中的陳酒,在櫃子角落的兩個酒盒子裏發現一對罩兒燈。這對罩兒燈,是太太的嫁妝,記得結婚時,岳母鄭重地把它們交到我們手上,說是老一輩傳下來的習俗,圖個吉利,過日子要像罩兒燈點亮後那樣,亮亮堂堂的。它們雖用過無數次,燈罩兒微微發黃,卻依舊被精心包裹着,好似歲月特意留存的溫暖物證。
小時候鄉村還沒通電,罩兒燈是家中不可或缺的照明工具。那時罩兒燈用的煤油被稱為火油,也有人叫作洋油。這名字聽起來新奇,帶着幾分神秘色彩。聽奶奶說,早些年這些火油多是從國外引進,就像火柴被叫作洋火一樣,所以才有了「洋油」這個叫法。
那年月,洋油是憑票供應的,一戶人家一個月只有二両洋油票。母親是裁縫,夜工開得多,做衣服趕工常常要到深夜,所以家裏的洋油票總是不夠用。母親便和村裏那些洋油票有剩餘的人家商量,讓他們用洋油票來支付造衣服的錢。
每次去打洋油,我都緊緊跟在奶奶身後。她小心地翻找出那幾張珍貴的洋油票,遞到營業員手中。油打好後,奶奶總會再從手帕裏抽出一分錢遞給營業員,笑說:「再給我家孫子拿塊糖。」營業員笑着從玻璃罐裏夾出一塊水果糖遞給我。
記憶最深刻、最溫暖的畫面,是每天晚上母親把罩兒燈移到正在寫作業的我面前,她則坐在旁邊趕製手工縫紉活。
後來村裏通了電,罩兒燈漸漸被遺忘。但在停電的夜晚,我們還是會翻出罩兒燈應急。在黑暗中,它那熟悉的光芒再次亮起,帶來的不僅是光明,更是一種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