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漫話/春之精靈\江 恆
春風送暖，萬物復甦。在英國早春時節盛開的鮮花中，沒有什麼比水仙花更能象徵春天了。
水仙花作為料峭中綻放的花朵，不僅以顏色和花形引人注目，還是許多作家和藝術家的靈感泉源。從莎士比亞和華茲華斯，到唐·麥克萊恩和瓊尼·米歇爾，人們創造了許多文字、神話和傳說來描述這種獨特的花朵，以及它所激發的希望和歡樂。
莎士比亞曾熱情洋溢地形容水仙花是迎春使者：「水仙花在燕子尚未到來之前就已到來，它以美麗迎接三月的和風。」十七世紀詩人羅伯特·赫里克在《致水仙花》中以水仙花的短暫花期來反思人類生命的短暫：「美麗的水仙花，我們為你們的迅速凋零而哭泣／你們的生命如此短暫／就像我們一樣／我們將與你一同前行。」唯美主義詩人王爾德則深諳水仙花「愛美自戀」的花語，他在《莫德林漫步》中寫道：「天上飄着朵朵白雲／田野間開出的三月花朵，猶似黃金／腳下的水仙在吐苞／帶穗的落葉松搖擺不定。」
然而在英國文學的青翠畫卷中，很少有描寫水仙花的作品能像華茲華斯的詩《水仙花》那樣持久而動人。他筆下的水仙花，在寧靜的湖邊翩翩起舞，它們花瓣飄揚，動作優美，描繪出一幅無與倫比的壯麗景象。在詩人的想像中，這些水仙花不僅展現了轉瞬即逝的愉悅美感，也體現了人類與自然世界之間的深刻聯繫，以及大自然永恆之美對心靈的震撼。
一八○二年四月，華茲華斯和他的妹妹多蘿西到英格蘭湖區散步。他們漫步而行，在湖邊發現了幾朵水仙花。隨後，越來越多的花出現了，接下來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大片濃密的花海。華茲華斯和多蘿西都被水仙花金色花朵在風中翩翩起舞的景象所感動。回到家後，多蘿西在日記中記錄了這一壯觀景象：「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水仙花……有些花把頭靠在石頭上，就像靠在枕頭上緩解疲勞一樣，其餘的花則翻來覆去、搖搖晃晃、翩翩起舞，似乎真的在和吹過湖面的風一起歡笑，它們看起來如此歡快，總是一瞥一眼，不斷變化……」
幾年後，有一次華茲華斯在尋找詩歌的靈感，多蘿西日記中的記錄讓他回想起他們偶然發現水仙花的那一天，這促使他欣然動筆。據說正當他在創作詩歌並尋找詞語時，多蘿西聽到哥哥喃喃自語：「我像一頭牛一樣孤獨地徘徊……」她連忙說，「威廉，你不覺得雲可能更好嗎？」於是華茲華斯採用了「雲」，寫成了膾炙人口的詩句：「我孤獨地漫遊，像一朵雲／飄盪在高高的山谷之上／突然我看見一群／一片金色的水仙花。」在這首短短的二十四行的小詩中，水仙花隨風紓緩曼妙舞動、飄逸精靈的形象躍然紙上。
值得一提的是，華茲華斯於一八五○年四月二十三日聖喬治日去世，正值水仙花盛開之時。而他在一次步行回到家鄉湖區的途中，偶然發現了格拉斯米爾的一家酒吧，後來這家酒吧被重新命名為「鴿舍」（Dove Cottage），並成為了他、他的妹妹、妻子瑪麗·哈欽森以及他們的孩子的家。如今作為華茲華斯紀念館的「鴿舍」收藏着他的大量原始手稿，也包括多蘿西關於水仙花的日記，還有他們多次徒步旅行經歷的記錄。最重要的是，在館舍外面，每逢春天都能見到華茲華斯心愛的水仙花。
有細心的讀者會發現，華茲華斯在詩中描述的是「金色的水仙花」，似乎擁有一種超凡脫俗的光輝，而實際上點綴在英國鄉村中的眾多水仙花，是由白色、黃色、綠色甚至粉紅色等多種顏色構成的，散發着一種更為樸實、世俗的魅力。它們通常棲息於英國各地，從風吹拂的海岸懸崖到翠綠的草地，從崎嶇的荒野到受保護的林地，這些堅韌的花朵能夠適應並在各種各樣的環境中茁壯成長，每種環境都賦予花朵獨特的個性。與華茲華斯筆下風景如畫、水仙花齊放的湖畔場景不同，這些野花在英國多樣的風景背景下編織着自己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