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遊走】故故復新新
耿艷菊
路過那排珍珠梅，發現有點特別。停下腳步，湊近了細細看，乾枯的枝條上並不像從遠處看到的那樣毫無生機，而是很有規律地生長着一個個小嫩芽。它們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幾乎和灰黑的枝條一樣的顏色，但又不一樣，它們的灰黑裏泛着賞心悅目、蒸蒸日上的青。
此時的天氣很不好，天色昏暗，陰沉沉的，冷兮兮的。然而，因了這不同於往日的發現，心中像好天氣裏微風吹拂的湖面，蕩漾着一層層新奇歡喜的漣漪。想像着那賞心悅目的青在天氣逐漸回暖時，一點點突破狹小的空間，長成一片綠意婆娑，覺得很有意思，在冷清的灰色調裏蘊藏着可愛的生機和強大的生命力。
這排珍珠梅，我每天都會從它們身邊經過兩趟。我太熟悉它們了。熟悉的一切，總是易被忽略。尤其是美好的一面，更容易視而不見。路過珍珠梅的時候正是上下班，各種各樣的車輛，還有腳步匆匆的行人，都在着急趕路。我自己也常常是腳步匆忙，心裏一團事，焦躁急迫，根本不會留意身邊的風景。
可是我內心裏又那麼渴望自己的生活每一天都從從容容，悠閒瀟灑。蔣勳說：「『悠閒』兩個字在提醒我們，不一定要跑得很遠，可能就在你家門口就能有所感受，但重要的是心境上的悠閒。悠閒，是先把自己心靈上的急躁感、焦慮感，能夠轉換成比較緩慢的節奏。」
從去年吧，我就開始告訴自己，放慢腳步，用心欣賞平日裏遇到的風景。以慢來遠離種種焦慮，培養心境上的悠閒。我的生活簡單，每天都是固定的路線，像聽話的學生時代。行走在路上的時光，這排珍珠梅算得上我日常生活裏一道亮麗的風景了。
古詩言：「年年仍歲歲，故故復新新。」晨晨昏昏，日復一日，年年歲歲，生活似乎永遠是一個樣子。可是，只要稍稍用心體會，就會發現，生活真的很像珍珠梅，在乾枯的枝條上萌生着一個個倔強的小嫩芽，這正是生活強大的魅力，是平淡歲月的可愛可喜之處。
「在一個美的心靈中，處處為新，亦即故即新。美的創造是沒有重複的，心靈體驗中的世界永遠是新的，就像未名湖的柳，人人眼中之柳，你日日所見之柳，都不是你眼前的柳，只要你以創造的心胸去領略，柳在微風滌蕩中，在淡月清暉中，在夕露朦朧中，在煙雨迷離中，在你的不同因緣際會的心靈中，都會有不同的感覺。真正美的感覺永遠是新穎的。」《中國美學十五講》中這樣詮釋「故故復新新」。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我立即就想到了每天相遇的珍珠梅。我欣慰於自己的心靈還沒有完全麻木，還能看到美，欣賞美。
歲歲年年，年年歲歲，歲月的腳步一刻不停歇。願擁有美的心靈，熱愛每一個平淡的日子，永葆好奇，擁抱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