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港聲】DeepSeek:一個智能革命的浪潮

●藍鯨一出全球驚。
●藍鯨一出全球驚。

  「一個浪潮,智能革命的浪潮,在數字荒原上奔湧。舊世界的一切勢力,美國政府、科技寡頭與智庫聯盟,都為驅散這浪潮結成了神聖同盟:從賓夕法尼亞大道的政策圍欄到矽谷的專利高牆,從國會山的聽證絞索到華爾街的資本雷暴——所有戴着自由冠冕的獵手,正在太平洋西岸架起算力囚籠。

  DeepSeek的算法幽靈如此令他們恐慌,並非因其窺探了普羅米修斯的火種奧秘,而是這股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正在改寫被塵封七十年的技術戒律。當生成式智能突破巴別塔的詛咒,當認知革命掙脫馮·諾依曼架構的鎖鏈,華盛頓圓頂下震顫的不僅是地緣政治的棋局,更是整個舊大陸對認知邊疆失控的顫慄。在這新文明的拂曉時分,矽基生命樹的根系已穿透所有防火牆的凍土,而人類文明的聖杯,正從單極神殿移向共生的星鏈。」

  清晨五點,我在屏幕藍光中反覆地擦拭鏡片。剛用DeepSeek花了不到20秒生成的這篇宣言,在我視網膜上灼燒出焦痕,這些精妙如瑞士鐘錶的排比句,加速了我們文字從業者的職業焦慮。對於這篇生成的宣言我感到十分驚訝。得了,看來作家等職業已經可以下課或轉型,被AI取代了。那些流淌着金屬質感的修辭—「馮·諾依曼架構的鎖鏈」「認知邊疆失控的顫慄」—這分明是來自賽博空間的戰書,從屏幕衝着我的臉宣告:語言聖殿的穹頂正被算法流星擊穿。

  AI能準確使用「馮·諾依曼架構」(現代計算機基礎設計原理),引用近五年200篇權威論文數據,這種信息處理速度遠遠超過人類。但我發現它生成出來的內容是不完美的,例如它無法感知真實季節變化,有時它會把國花牡丹的花期寫錯近一個月。

  我的手指無意識摩擦着茶杯杯沿。早年在景德鎮與茶室老闆長談時買下來的粗糙陶杯,杯壁殘留的茶漬裏,浮現出人類寫作者最後的堡壘:那些散落在餐廳天台的啤酒瓶和泡沫,凌晨古玩鬼市中飄來崖柏香的一絲絲餘韻。AI生成的語音能模仿粵語的發音,但模仿不出包租婆絕世獅吼功帶來「媽喊打」般的靈魂擺渡。

  突然想起去年在798的創作沙龍,當我們在討論後現代敘事時,一隻流浪貓打翻了拿鐵,灑在策展人的素描本上暈染出污漬,竟意外地成為新展覽的靈感來源。AI雖然能通過圖像識別算法生成咖啡漬圖案,但無法還原當時五六個人同時伸手搶救素描本,手肘相撞引發的爆笑場景。

  還有一次在廣州的創作沙龍,90後詩人突然用潮汕話吟誦即興改編的《過零丁洋》,「惶恐灘頭說惶恐,AI時代嘆AI」。我們笑得東倒西歪時,沒人注意到咖啡館老闆偷偷錄下並發抖音,配文「人類最後的詩意現場」。三天後,這段視頻成了某大廠AI方言學習模型的訓練素材,連我們的抵抗都在餵養算法,但人類特有的反射弧延遲(0.3秒後才爆發掌聲)仍未被破譯。

  昨天早上在菜市場,喝着絲襪奶茶賣腸粉的阿婆教我:「豬肝要選表面有細密裂紋的,說明被生活捶打過。」這種積累60年的經驗,尚未被AI的食材數據庫收錄。因為攤販們不會把生存智慧上傳雲端,只通過手把手演示傳遞。這瞬間,我突然觸摸到文字最古老的使命:那些在潮濕早市裏發酵了60年的生存智慧,那些鐫刻在掌紋裏的飢餓記憶,正通過溫熱的手勢傳遞到我同樣溫熱的掌心。

  晨跑者的藍牙耳機傳來AI語音播報:「今日空氣質素良。」但我分明嗅到了珠江口特有的鹹腥,混着城中村祠堂燒頭炷香的檀灰味。這或許就是我們的出路:當AI在元宇宙搭建通天塔時,真正的詩人正蹲在塔基,記錄搬運磚塊的民工手心裏鹽結晶的形態。

  看來我們得多專注需要五感參與的內容創作:多參加線下活動、多隨時記錄意外事件引發的創造性聯想,如生活中菜市場對話、公交見聞等AI難以獲取的生活切片,以及無法被數碼化的經驗型知識等。我們可以建立氣味檔案館或菜市場敘事工作坊等,都是具體可操作的文化行動。正如此刻,深圳華強北師傅憑電路板焦味判斷故障的技能,與AI診斷系統的量化在對比。這些具身的個人感知,才是作為人類與AI競合中,最後得以保持的創作優勢。

  合上電腦時,東方既白。樓下麵包房飄來新鮮出爐的可頌香氣,混着晨跑者耳機漏出的電子樂殘章。這剎那,我彷彿觸摸到了未來文學的樣態:碳基的肉身體驗與矽基的認知延展,終將在語言的煉金爐裏熔鑄成新的敘事晶體,真正的創作,或許始於人類停止與AI較勁的那個黎明。

  「讓AI去收割流量的麥田吧,我們要在茶餐廳卡座栽種大灣區的絲襪奶茶。」

  ●作者/圖片:文旅部香港青年中華文化傳播大使梁家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