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線/過年的煙火味\魯 力
在兒時的記憶裏,過年就是穿新衣、吃年糕、放鞭炮。大年初一,拿到了壓歲錢,男孩子們的首件事就是跑到街尾的雜貨舖,花兩毛錢買一掛鞭炮,然後拆開一粒一粒點着玩。街頭巷尾,一群群孩子每人手執一根香,點着鞭炮,你朝我扔,我向你炸。爆炸聲此起彼落,過年了。
記得上小學時,課本裏說到中國有四大發明。老師一說到發明火藥,我馬上舉手搶答:「鞭炮」。同學聞言,一陣哄堂大笑。鞭炮、煙花在中國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中國的火藥發明者不是科學家,而是煉丹的道士。道士們為求長生不老而煉製丹藥,經過了千萬次實驗,最後導致了火藥的發明。相傳唐代武德年間,有個地方林間瘴氣瀰漫,不少人因此染病。一位名叫李畋的少年郎,聽長輩說過,燃竹可壯氣驅邪,故而大膽地在竹節上鑽一小孔,再把硝藥填入,用松油封口引燃。須臾間,一聲爆炸響徹叢林,煙霧消散之後,林間清香撲鼻,瘴氣消散,染病之人大癒。此後,李畋被奉為「花炮祖師」。在之後出現的煙花,就是由爆竹演變出來更具有欣賞性的節日煙火。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有一年在福州過年。吃完年夜飯,一家人扶老攜幼地到五一廣場看燃放煙花。八點半,隨着轟隆一聲炸聲,只見一團火焰直衝半空,接着在天上爆開一朵白花,像一輪太陽高掛天空。隨着「砰砰砰」不斷響起,一朵朵紅色、綠色、紫色、橙色、白色的煙花在天空交替爆開,瞬間將除夕的夜空裝飾成一個萬花筒。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見到大型煙花表演。隨着一朵朵煙花的綻放,「啊啊啊」的讚嘆聲,成為人們開心的伴唱。
剛到香港時,有次夜間坐輪渡從紅磡到灣仔。在船上望去,香港島高樓林立,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閃爍,山上住宅鱗次櫛比,滿山的燈火像繁星點點。那時我想,什麼時候在山上能有一盞屬於我的燈。後來,經過全家人五年的艱難奮鬥,省吃儉用,連兒子的壓歲錢都湊上,又找個朋友借了錢,我們終於在西灣河買了屬於自己的第一套住宅。記得買到新房的那年,我們一家人開心極了。那時,才能真正理解杜甫「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意境。
那年過年時,我們買了不少吃食,特別買了兒子最愛吃的活蝦和「莎莉蛋糕」。我對兒子說,今天你放開肚子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是啊,為了買這間「陋室」,全家人節衣縮食整整熬了五個年頭。香港法例規定不讓燃放煙花鞭炮。吃過年夜飯,我們買了小蠟燭,一家人習地而坐,圍在一起,點起一圈蠟燭,小小焰火發出點點閃光,但在我眼中,那年的煙火最為漂亮。
在古代詩人誦頌煙火的詩中,元代趙孟頫的《贈放煙火者》寫得精彩。他讚嘆巧奪天工的手工煙花,染得長夜如晝。一句「燦爛如星隕」,彷彿將時光倒退數百年,讓我們再次見到徹夜飛上雲天的繁花錦繡。而令我印象最深的一場煙火,那是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晚上的天安門焰火晚會。那晚,參加完慶回歸晚宴,我剛步出人民大會堂。突然,廣場上空焰火騰空四射,天空上頓時布滿一朵朵五顏六色的煙花。接着,細細的硝煙飄逸在頭上、臉上、手上,空氣中散發着濃濃的煙火味,那是過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