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憑闌處】等你
童 心
天陰沉沉的,雲朵密密實實地交織着,毫無縫隙的天空愈發低垂,黃昏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到來。其實,也不過才下午4點45分,可夜的味道,開始清晰起來。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伯,佝僂着從拐角處閃過。5點的小巴,應該還在山路上飛馳。他拄着拐杖,步步艱辛,卻步步堅定。他在站台上駐足立穩,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了上衣口袋。我心下好奇,站在幾米外凝神細看。只見他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褐色的牛皮紙信封來。很別致的長度——比起一般的標準信封,顯然短了一截,倘若是特製的高檔貨,那紙張又似乎太粗糙了些。
他的手微微顫抖。信封沒有緘口,他將兩頁紙抽了出來。我看不清上面的字,但能大體認出,那豎排書寫的是流暢的行楷。老人的臉,漸漸隱沒在信箋裏。有風吹過,寒意深深。老人的肩膀開始顫抖,那種很平靜的顫抖,像極了冬天的詩。隱隱地,有低沉的哭泣聲傳來。我能感受到他內心裏拚命的壓抑。不知道他是誰的誰,丈夫、父親、兄弟,抑或是兒子?我心疼起來。
老淚縱橫。在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淚水沉默。我將頭別過去,不忍直視。忽地,一把蒼老又決絕的聲音幽然響起:「仔,我等你回家啊!我等你!」我回頭,老人將信顫巍巍地對摺,卻是試了幾次,怎樣也無法再將信紙塞回到信封裏。我好想幫他,又覺得冒昧和唐突。
小巴終於來了。我終於鼓起勇氣,上前幾步,攙扶老人上車,落座。老人道着謝,把信封收好。信封右下角,「赤柱監獄」4個字,在夜幕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