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 園/農婦詩人賀雙卿\蓬 山
古代才女稀缺。或在後宮內廷,如上官婉兒、花蕊夫人;或出自公卿世家、書香門第,如蔡文姬、李清照;或於煙花之地,艷名與文名一同遠播,如薛濤、柳如是。當然,這些身份之間存在「旋轉門」,比如:有的世家女子獲選入宮,有的受父兄犯罪牽連墮入樂坊。
賀雙卿是個獨特的存在。近幾年,不斷有「農婦詩人」成網紅。追論起來,賀雙卿堪稱是農婦詩人的鼻祖。她大概是古代才女裏社會地位最低微的一位,而命運悽慘亦遠過之。上官昭容、河東君也是命運多舛,或捲入高層權鬥,或遭遇國破流離,但都在大時代留下一席之地。而生活在康乾年間的賀雙卿,家境貧寒,自學成才,嫁給樵夫,卻又遭婆母與丈夫聯手虐待。且「家無紙筆,所作詩詞悉蘆葉寫之」。最終,病累交加,不數年便隱入塵煙。
古代詩人的田園詩不少,寫種瓜、採桑,寫鋤禾、績麻,不一而足。但詩人基本是個旁觀者,偶爾做一次「票友」,體驗生活。賀雙卿則不同,天天耕織炊浣不斷。「暖雨無晴漏幾絲,牧童斜插嫩花枝,小田新麥上場時。汲水種瓜偏怒早,忍煙炊黍又嗔遲,日長酸透軟腰肢。」個中心酸無奈,與《孔雀東南飛》裏「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何其相似。
清人拿李清照來評價賀雙卿:「易安見之,亦當避席。」此言或有過之。但若結合人生來看,賀雙卿字字泣血,格外令人痛惜。如:「正千回百轉,欲眠仍起,斷鴻叫破殘陽冷。晚山如鏡,柴扉煙鎖,佳人翠袖懨懨病。春歸望早,只恐東風未肯。」對於其他女詩人來說,「柴扉」只是一種筆端的意象,「欲眠仍起」只是單純的愁緒;而對於賀雙卿,這是生活日常,還有大量的農活需要起早貪黑。她是底層婦女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