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間歲月】風不曾吹滅筆尖的火焰

●筆尖的火焰可以燃燒至很遠。AI繪圖
●筆尖的火焰可以燃燒至很遠。AI繪圖

  吳垠康

  人創造了筆,筆書寫了人,摧枯拉朽的歲月之風,不曾吹滅筆尖的火焰。桐城三祖,吳中四士,竹林七賢,酒中八仙,雖遁入塵埃,卻漫溢墨香,馴服一茬茬執筆者,青絲變白髮。

  去理髮店,推子上的白髮一次比一次耀眼。白髮是將黑髮抽空的魔術,那些黑色素,也是炭,也是煤,而且燃點更低,即使一粒靈感的火星,都可以點燃興奮的筆尖。火焰很溫暖,很明亮,不經意間,滋潤出一輪輪文字的葳蕤。

  我曾在鄉村學校的講台站了二十年,最寶貴的青春年華,沾滿層層粉筆灰。我的枝頭,當然還有葉子搖曳,但基本上是無夢的葉子。我只能循着父親執教的軌跡,一邊舔慰少時折斷的翅膀,一邊揮霍寡淡的餘閒。沒想到,當時代的洪流喊醒內心的止水,彷彿葉子遇上了陽光,一伸手,光合作用已將小陽春攬入懷中。2003年初夏,縣報社需從基層選調工作人員,如同員外家千金拋出的繡球,毫無徵兆地砸在了我頭上。

  此前,我的文字烙着文學的標籤,半道出家要去採訪,要寫報道,要做編輯,要操刀「編者按」,只能邊學邊幹。好在有總編的信任,有前輩的指導,有啃新聞專業書籍的衝勁,一段時間下來,勉強上道了。在合適的場合,總編不失時機地推銷我,譬如文字功底呀,勤懇敬業呀,我自知他有媒婆的心計,更有媒婆的期待,即使是膿腫,也可能說成艷若桃花。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編的推銷在2005年春天有了收穫,縣工業園區需要搞文字的,我再次被幸運了。

  園區與各色人等打交道,許多工作都是摸着石頭過河,五加二,白加黑,每天有幹不完的活。彷彿身後有一支鞭子,勁頭十足,不知疲倦,短短三年,摩托車跑壞了六隻輪胎,我不但把園區的宣傳工作打理得風生水起,而且文秘能力上了一個新台階,與外商打交道也不拘謹了,還同不少拆遷戶交上了朋友。昔日的荒山,變成了工業新城,不時有老家的鄉親來向我打聽企業招工信息,那感覺就像自己下了蛋。經歷也是財富,一路走來,我見證了園區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的成長歷程,園區也是我從單一的文字工作者向行政工作轉型的速成班。阿基米德說,只要給我一個支點,就能撬起地球。其實,這樣的支點,如春天的蘑菇,總在那些有準備的夢鄉破土而出。

  那年正月,去鄉下做客,宴席上推杯換盞,或雞毛蒜皮,或施政方略,都成了下酒菜,其中就談到正在試點的農民醫保制度。出乎意料的是,剛從鄉下趕回城裏,便接到電話,讓我第二天去剛剛成立的縣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管理局報到,而領導推薦我的理由,仍是寫作特長。因為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是一項新政,萬事開頭難,必須把宣傳作為推進工作的第一道工序,而我理所當然成為合適人選。

  一些人抱怨文學不值錢,但社會需要文學,需要作家,即使不刻意用手中的筆去「敲門」,客觀上多少能起到類似作用。像我後來被聘為全國旅遊質量監督員、連續四屆擔任縣政協委員、連續十年為「宿松春晚」定製語言類節目,無不感恩文字的饋贈。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再過幾年,我就要退休了,當然這只是人事勞動部門的定義,畢竟文字與工作有關,也可以無關。不忘初心,筆尖上的火焰,可以燃燒到終點,甚至更遠。 (作者係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