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見錄/四處有耳\胡一峰
戲文裏常聽人講「君無戲言」,桐葉封弟,金屋藏嬌,都是例證。以前覺得一張嘴,事兒就妥了,很是威風。自打身邊的智能設備變多,才發現四處有耳,說啥是啥不見得是特別舒心的體驗。
拿開車來說吧,一家人開車出門購物,正聊得興起,語音導航突然迸出一句:「抱歉,我沒有聽清您的話。」又畢恭畢敬地教育你:「下次您可以嘗試這樣說。」本來壓根兒沒想起語言導航的存在,這下,活了半輩子,卻被一個「偷聽」的Al教你怎麼說話,想想真是氣短。等到你真對導航說,去某某商場。它又賣弄「超強大腦」似地告訴你:查到了多個某某商場,請問你要去哪一個呢?實際上,正確答案只有一個。其餘的選項,無非恰好名字中包含某某二字,甚至只是讀音相近。此時,你不得不為自己不標準的普通話感到羞恥,或者悔恨沒有說出目的地商場完整的註冊名。不過,話說回來,又有誰會把商場名字記得那麼精準呢?
好吧,你在自我反省中終於選好了想去的商場。導航又問:我查到這個商場有四個門,請問主人是要去哪個門呢?這個問題同樣令人不爽。但你不能說它問的沒道理,因為它要提前為「主人」規劃最合理的路線,找到停車的空位。如果沒有語音導航,或許你任選一個門徑直開過去,至於路堵還是不堵、怎麼停車這些問題,見機行事,見招拆招,但有了這個智能助手,卻不得不事先詳細規劃。而且,智能助手不知疲倦地聽着「主人」的話,自動記下你的選擇,時不時找個機會提醒你曾做過這做過那,似乎暗示你不可朝令夕改。
當然,這一切讓出行更有效率了。然而,活得稍久一點就知道,人生中需要講效率的事其實不多,為了效率把大事小情都列入詳細規劃之中,生活就如一場事先排練好的演出,即便完美無誤,也少了隨機之趣、即興之樂。我們需要的是真正的理解,而非簡單的聽令,但願智能助手早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