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 園/「頹廢的點心」\蓬 山
周作人寫過一篇《北京的茶食》,吐槽北京的美食荒漠。內中不惜祥林嫂般地嘮叨:「別的不說,我在北京彷徨了十年,終未曾吃到好點心。」「隨便撞進一家餑餑舖裏去買一點來吃,但是就撞過的經驗來說,總沒有很好吃的點心買到過。」「北京的朋友們,能夠告訴我兩三家做得上好點心的餑餑舖麼?」總之,就是沒吃到、沒買到、沒遇到。
如果認為這是周作人對北京的嫌棄,那就錯了。恰恰相反,他頗有點「愛之深、責之切」的心態──「總覺得住在古老的京城裏吃不到包含歷史的精煉的或頹廢的點心是一個很大的缺陷。」
這當中,「歷史的」「精煉的」都好理解。前者指老字號、傳統工藝的傳承,後者即精緻之意。周作人認為,吃些好點心,並非全為貪口腹之慾,而是生活在日常所需之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遊戲與享樂,才有意思,「看夕陽,看秋河,看花,聽雨,聞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飽的點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雖然是無用的裝點,而且是愈精煉愈好。」
但這「頹廢的」,可就費腦筋了。點心是無罪的,這「頹廢」顯然無涉道德淪喪、意志消沉。當時歐洲的「頹廢派文學」正傳入中國,但主要是在上海流行,北京的點心似乎也攀扯不上。不過,這卻提供了一點啟發。「頹廢派」注重藝術的享樂與感性的放縱,而求其根源,正是源自羅馬帝國末期的放縱享樂生活。
通俗地說來,「精煉的」點心,應細品淺嘗,最適合《紅樓》的小姐姐們;「頹廢的」點心,則適合老饕、「吃貨」們狼吞虎嚥,大快朵頤,可供《西遊》的八戒和《水滸》的好漢,前提是都要有好味道;至於「歷史的」點心,最好就留給諸葛亮舌戰群儒,中途茶歇時墊墊腸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