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詩行】水光山色
李林芳
《臨河敘》寫意
都是被一遍遍打磨過的，疏林，坡岸
石頭的紋理，和一個人胸中的丘壑遠處，
是一點老去的山水
是個山，他在雲中靜立，
看我的目光平和
也看山，看雲，看世事杳然
看松樹主動彎了枝幹，松針零落
松下空空，清風執落花，早已退出了對弈
河面低下去，流水止住
山川緩和，險峰隱去半個坡度，推出深林
幽靜，是幽靜的最高境界
慈祥，於山水至遠處
是一張模糊的面目
至高是清淡
臨河而立，面山背水的是個山
空空的鏡子裏，淚流滿面的是我
挪移河水的是他藏在寬袖裏的一根手指
山川浩蕩——給個山
山人的筆墨飛
將峰嶺的眉目一點點加深
魅祛的紫，至深處，是深秋風起
惑也更加深了，如深陷於夢境
導遊的解說更加媚惑——
遇山開路，遇水搭橋，沿山徑
進梅嶺，隨雲霧入武夷
看不見的利刃拆分，散失
看得見的尖峰，片嶺，如刀削
山人形銷骨立，袍袖寬大
兜着逶迤和綿延，線條反覆
堆疊出清奇的骨骼
漸漸有了澄明的底色
被煙波浸潤，柔上眉頭，至極致
那一點迷茫
又被贛江一筆蕩開
大開大合。之後，我看到了他的江南
多雨，也多狂放
而我站在這裏，額頭頂着故鄉
彷彿看見了我的北方
柿樹正從屋頂上舉起點點焰火
群山
一眼孤峰林立，一眼山巒橫起
至高處，危崖如上蒼給風安放的座椅
他們飄逸，逶迤，也拖泥帶水
他們拉起手，相依相偎，
就是遮蔽我的柵欄
在他的陰涼裏坐下，一塊石頭
給我不想起身的理由
風起時，他們微微蕩開
如時光放牧的羊群
腳步虛浮，略黏滯
腰背微微躬起，鬃髮橫飛
山頂被平鋪的岩石和清風佔據
下沉的霧氣，奇石更加清澈
謙和的屋舍陷入蒼茫
背後嶙峋的怪崖，是我在人間的依仗
它要我俯瞰人間，我只看見了點墨山水
它要我仰望，風只拂去額頭上一點塵埃
當我平視，我看見了那些山
輕輕地蕩漾
（作者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主席團成員、詩歌委員會副主任，《青島文學》主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