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洗年澡
劉應紅
在兒時的記憶中，大年三十洗年澡，是一件隆重又幸福滿滿的事。
每到除夕，年夜飯一吃完，父親就催我去洗年澡，說是只有洗乾淨，才配得上嶄新的衣裳。那時候在鄉下，洗澡是個稀罕事兒。家裏沒有自來水，食水都得從老遠的水井挑回來，存在水缸裏。父親常年在外幹活，我們年紀小，挑不動水，只能兩人一起抬，所以水在我們家裏比黃金還貴。
但年三十這天，父親會一趟趟地挑水，把兩個水缸都裝得滿滿。他還在廁所弄了個簡易洗澡裝置，牆上掛個木桶，下面接個水龍頭。熱水燒好後，灌進木桶裏，年澡就可以開始了。父親怕我冷，端來火盆，紅紅的炭火烤得暖烘烘的。
父親挽起袖子，用手試了試水溫，剛好合適，然後讓我蹲進木盆。他打開水龍頭給我洗頭，念叨着：「新的一年，要從頭開始。」我調皮地扭來扭去，嚷着：「讓我自己洗。」還把水拍得到處都是，濺濕了父親的衣服，他也不生氣，笑着說：「難道你是水怪變的？這麼喜歡玩水。你自己洗不好頭。」父親的手在我頭上輕輕抓着，只覺得頭皮癢癢的，又舒適無比。
最後，父親用軟毛巾輕輕擦乾我身上的水，從額頭到腳尖，一處都不遺漏。我看着父親認真的樣子，心裏又踏實又幸福。洗完澡，穿上新衣，坐在火邊守歲，那時候覺得洗年澡就是最快樂的事。
後來我長大了，出去上學、工作，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老家接通了自來水，裝了太陽能熱水器，洗澡不再困難，以往的洗澡方式成為過去，年澡亦成為永遠的回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