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語背後】把地名作為歷史的入口(下)

●中央政府贈送特區政府的《永遠盛開的紫荊花》雕塑屹立在維港畔。 作者供圖
●中央政府贈送特區政府的《永遠盛開的紫荊花》雕塑屹立在維港畔。 作者供圖

  木 木

  從港島到九龍再到新界,一個多世紀以來,香港地名的成長是由南往北拓展的,而港島長期處於城市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這不但影響了香港南重北輕的城市布局,也影響了人們的心理定勢。位於深港邊境的廣大地區,長期被視作城市的邊緣,基礎設施投入和市民文化建設不足。一些厭惡性設施,如垃圾填埋場、殯葬場等,被刻意安排在這一帶,引起當地居民長期抗議。加上土地權屬、文化習俗、宗族矛盾等社會歷史問題錯綜複雜,導致新界很多地方的發展模式和社區面貌自成一格,與港九地區儼然兩個世界。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北部都會區計劃甫一提出,便引起廣泛關注。面積遠大於港島和九龍之和的新界北部如果獲得有效開發,除了可望解決產業發展過度依賴地產和金融、科技創新動力不足、青年就業空間狹窄、樓價長期居高不下等深層次矛盾外,城市空間格局也將發生根本改變。這片傳統的城市外圍和投資忽視區域,將蝶變為香港融入國家發展大局、承接大灣區內地城市輻射的核心地帶,無疑是城市發展史上一次戰略性更新。假以時日,傳統的單一中心城市格局勢必為雙中心啞鈴形格局所取代,甚至出現北部都會區在經濟創新動能、經濟增長速度和經濟總規模上全面超越南部都會區的情況。那時候的香港,將是一個全新的香港,一個更加完整而豐滿的香港。

  事實上,「香港」並不是這片土地上最早出現的地名。按照《讀本》梳理,除了史前時期零星的文物線索外,最濃墨重彩的出場是「屯門」。唐開元二十四年(736年),朝廷為了展示經略海疆的雄心,在當時全球最大貿易中心和交通樞紐廣州的外港設立了屯門鎮。屯門是最早出現在典籍中的香港地名,屯門鎮作為軍事建制,隸屬東莞縣,戍守區域包括今天深圳西南部及香港全域。

  中國古代邊防,向來以北方為重。屯兵南方濱海地帶,「駐軍二千人,以防海口」,顯然不是為了防外患,而是防海盜,以護商旅往來。可見,從盛唐時起,這一帶就在中國對外貿易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成為早期海上絲綢之路的必經之港。後來,經由鴉片戰爭失敗被迫打開國門,到新中國建立對香港「長期打算,充分利用」,再到改革開放大潮起珠江,香港在中華民族復興的壯闊征程中從未缺席。如今,在加快建設海洋強國的時代背景下,粵港澳大灣區橫空出世,香港作為核心引擎之一,繼續發揮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從建制屯門、置縣新安,到離開新安母體獨立發展,一路走來,千年風雨,香港社會形成了自己的發展特點,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歷史悠久的移民城市。所謂土生土長的香港人,都是不同時期從內地移民而來的。香港有文字記載的較大規模移民始於宋代,他們的後裔被稱作本地人,操圍頭話,世居深圳河和元朗河谷地。清初遷海復界,令客家人結隊而來,迄今客籍村莊多達86條以上。清代及以前的移民,通常被稱作原居民,主要由本地、客家、蜑家、鶴佬等四個族群構成。開埠以後,一批批移民從廣東來到香港,構成廣府人的主體。二戰後,大批移民從長三角、潮汕平原、珠三角等地湧進香港,帶來資金、技術和勞動力,推動香港實現工業化和經濟起飛,一批華商家族陸續崛起。此外,還有佔一定比例的非華裔移民,也對香港社會發展作出了多方面貢獻。獅子山下,不同族群共存,華洋雜處,呈現出多元文化交融的局面。

  二是與世界的聯繫。自古以來,香港就是中國內地對外交通的門戶,亦是西方了解中國的窗口,進入中國的通道。優越的地理位置和自由港政策,使香港發展成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國際金融、航運、物流中心。互聯互通是香港與生俱來的基因,作為地理上的交匯地,文化上的交融地,意識形態上的交鋒地,積累了豐富的與不同國家和地區打交道的經驗,形成了濃厚的對各種新事物新觀念開放包容的風氣。香港還是有名的美食天堂,匯聚各國美食,無論中餐、西餐、日餐,一經香港廚師之手,做出的菜品往往比原產地還要地道。

  三是與祖國內地的緊密聯繫。其實,上述兩大特點都以此為基礎。無論從血緣、親緣、地緣還是商緣看,香港社會自身發展和對外聯繫,無不是在與祖國內地的緊密互動中進行的。兩地互相支持,互相幫助,互相成全,留下無數感人至深的佳話,在中華民族發展史上譜寫了絕無僅有的壯麗篇章。

  歷史需要沉澱,《讀本》把時間下限定在1997年7月1日,只是個別事件為了保持敘事的完整性而有所突破。這並不妨礙我們在歷史脈絡中把握香港的走勢,也不影響對有關事件性質及其特點的理解。讀史的目的,不單是為了積累知識,更重要的是增長見識。以書本提供的素材為基礎,結合自己的人生閱歷和學術實踐,拓展思維空間,獲得更廣闊的視野。或許,該書分為上下兩篇,上篇聚焦香港的社會變遷,主要講史,下篇分析香港社會的發展特點,以論為主,也有這方面的考慮吧。

  以地名為入口,把脈歷史經緯,深入香港肌理之中。該書出版前後,我曾就深港關係問題與劉蜀永教授作過交流。他說:「深圳的幹部也需要多了解香港,這本書似可作為了解香港的入門讀物。」筆者深以為然,大家寫小書,本就難得。在信息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一方面是鋪天蓋地的短視頻不斷把知識碎片化,另一方面動輒幾十卷的大部頭每每讓人望而卻步。這時候,靜下心來讀讀這樣的小書,相信耗時不多,收穫會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