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見錄/旅行第一記憶\胡一峰
人過中年，比以前更珍視記憶。我常回想旅行經歷，看哪個片斷第一時間出現。從歐洲回家後一周，我又做了這個「實驗」。蹦出來的是兩個十分「日常」的場景。
一個是萬湖會議紀念館周邊。那天到紀念館時離開放還有半個多小時，我們不敢走遠，順着周邊小路閒走。沒多遠，就到了湖邊，這便是萬湖。湖面開闊，晨風吹在上面，拂出層層水波。湖畔長着不少粗壯的樹，連成一小片林子，枝葉遮住本就不強的陽光，更顯出幽深。沿着伸向湖中的棧橋走了幾十米，水的寒意漸漸侵來，海鷗的身影看得更清，牠們的叫聲和着浪花響，於此地的安靜不減反增。望遠處，湖裏泊着遊艇帆船。萬湖是著名的富人區，也是度假勝地。五十年代西德有一首流行歌曲唱到，「拿着游泳褲，帶着你妹妹，快到萬湖去……」或因初秋天涼，或因時間還早，這會兒船都安分地靠在岸邊，沒有開動的跡象。只有一艘船上有個年輕漢子專心致志擺弄着纜繩，傳遞出一點遊湖之興。此外，便是我們一家三口，以及四五個遊客模樣的中東人，享受着旅行中的「閒暇」。
另一個場景也與水有關，是阿姆斯特丹運河邊上的「瘦橋」（Skinny Bridge）。當時我們正準備從熱鬧的「第九街」去「安妮之家」，走得乏了，恰好此橋是個打卡點，便停下來歇歇腳。橋上有位中年垂釣者，我們路過時，他的浮標正好動起來，有魚咬鈎，釣竿彎成了半圓，只見他一手使勁拉着竿，一手向橋另一邊更使勁地揮動，不一會兒，跑來兩個同伴，拿出網兜與他配合，把魚撈了上來，似乎是石斑，頭尾足有半米多長。三人舉着魚，拍照留念，然後用網兜送它回到河裏，轉身騎車離去，彷彿只為和它完成一次舊友相見。
為何這兩個場景成為此次旅行「第一記憶」，我不知道，但想起它們，讓我心中覺着充實。
（德荷遊記之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