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蟲聲又起

  潘玉毅

  夜裏下樓去給電瓶車充電,聽見花壇邊除了空調不規律的滴水聲,還多了一些同樣不規律卻顯得別樣靈動的聲音。有的響亮,有的幽微,有的吟唱的是節奏平快的短調,有的用的則是旋律優美流暢、節奏自由的長調,這些秋蟲聲,像是一群不同性格的人聚在一起表達各自的情緒。

  文學作品裏,表現一個人爽朗的性格特徵常用一種手法——「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比如《紅樓夢》裏王熙鳳的出場便是如此。這些秋蟲性格是否爽朗我並不知曉,但牠們出場的情景卻跟王熙鳳相仿,身還未到,聲音已先至近前。

  時常覺得,四時風物像是綵排過了似的,進退有序,就連大自然的聲音也是接續的。春夏之交,最熱鬧的是蛙聲,「咕咕呱呱」,聒噪不休;繼而夏天的溫度一上來,蟬聲便起了,排山倒海,綿延不絕;當惆悵的西風掠過大地,夏日的蛙鳴和蟬聲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蟲鳴。在眾多的蟲鳴裏,我唯一認得出的是蛐蛐聲。

  「嘰嘰嘰,曲曲曲」因為沒有翻譯,誰也不知道牠們到底說的是什麼,故而只能由着想像胡亂猜測。至於那些不在我的知識儲備庫裏的蟲子,投射在腦海裏的影像就更亂了。但每一聲都讓人倍感親切,如同好朋友在耳邊說話。好想給每一隻秋蟲取一個好聽的名字,讓牠們帶着樂器走入夢裏。

  秋蟲出沒時節,早晚風涼。哪怕白晝溫度最高時依然可以攀升至攝氏三十幾度,但一到晚上,暑意全消,就像一個再怎麼暴躁脾氣的人,回了家,終歸是要好好說話的。於是,愈發覺得秋與秋蟲的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