繽紛華夏/西藏賜予的領悟\王 璟

  圖:珠穆朗瑪峰和絨布寺。\作者攝
  圖:珠穆朗瑪峰和絨布寺。\作者攝

  《易經》曰,「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天道自然,社會人倫,應該是所有生命體的全部,也成為了喜歡行走的我行走內容的全部。

  多年行走各地,總的感覺是幾乎所有地方不論天道自然還是社會人文,方向脈絡大體相似,程度不同而已。無非天有否更藍,水有否更清,草有否更綠,歷史有否更悠久,文化有否更厚重,世風有否更文明……與大多數地方自然人文脈絡方向完全不同的,唯有西藏。

  西藏,沒有地方可與之相比,不能用漂亮好看好玩文明厚重這些普通詞彙詮釋,它得用震撼,對身、心一萬點暴擊的震撼,且肉眼可見。地質學上根據海拔高度不同,把山地劃分成「低山、中山、高山和極高山」四大類。極高山海拔超過五千米,在世界範圍內分布極為罕見。西藏平均海拔四千米以上,是世界極高山分布最集中區域。

  也正因這極罕見的極高海拔,讓西藏所有存在都成為極致。

  我們眼裏的雲,通常是藍藍的天空飄着白雲;而西藏則是雲之所起,雲之所歸。

  我們眼裏的水,通常是一條大河波浪寬;而西藏即便一個再小的措,都是那些大江大河最初的源頭。

  我們眼裏的山,是用來經常攀登的;而西藏的山則座座是帝尊,頂禮膜拜供奉着。

  我們眼裏的雪,通常是在冬天才會飄飄灑灑漫山遍野;而西藏的雪,常年不眠不休,不分四季,那裏是雪的故鄉。

  我們眼裏的牲靈,都是搖尾乞憐服帖順從,在槽邊舒服徹底躺平;而西藏的牲靈,俯仰生息於天地間,玩的是荒原倖存者的遊戲,每分每秒都在慷慨赴死,都是劫後餘生。

  我們眼裏人的漂亮,通常是漂亮臉蛋漂亮身材再配以漂亮服飾;在西藏因為高反,眼睛浮腫面皮灰白嘴唇黑紫,又因為高寒必需穿得厚重,無暇顧及身形;但西藏自有它的漂亮,即便嚴重缺氧,依然眼含清澈睛光明媚,即便曬得很黑,依然有兩朵暈開的高原紅澀澀迷人,即便上天饋贈的東西很少,依然心存感激歡歌熱舞。

  西藏的漂亮,更在於大自然塑就的獨特天文自然,以及瀰漫在那片天地間亙古流淌的獨特的宗教信仰。那裏沒什麼綠草森林,滿目空曠蒼涼,那裏很少生機,大多生命都是在寂寥中悄無聲息短暫度過;但那裏有滲入血液的虔誠,正是這份難得的文明傳承,讓山、水、草、木、牲靈不管以怎樣的形式存在,都同樣被尊貴地尊重着,順應天意。

  那裏有他們自己的叢林法則,無論你前腳是怎樣的人,落地西藏那刻得重新歸類。

  比如,我們通常概念的健康之路,是游泳打球跑步走,八塊肌十六塊肌,體檢指標沒箭頭;到了西藏,這些可能都是無用功,因為這會讓你需要更多的氧,它沒那麼多;打開那裏唯一健康方式,是心無所慮、身無所欲、平神靜氣、一念慈悲。

  比如,我們通常概念的成功,是位高權重錢很多,到了西藏,這些都是浮雲,因為那裏只崇拜神山聖湖寶寺,你在神像前放一百元和放一角錢並無差別,他們只關心一生完成了多少個五體投地;也沒人在意你是什麼籍貫什麼級別,他們最在意的是你有否到過他們最嚮往的聖地、轉過他們最敬仰的神山、拜謁過他們最靈驗的佛主。

  比如,我們對於生死,是談及畏懼的大事;在西藏,則相信冥冥中安排,信因果,信輪迴。雲起處的輪迴,日出日落的輪迴,天葬水葬的輪迴。既有輪迴,自然就無所謂生死,關心當下的修為和果報就好。

  所以到得西藏只分兩種人,適應和不適應。不適應的人,僅一個高反,就讓他生無可戀,無法去看天道自然,無心感受人文市井,全程都陷在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和一心想逃跑的疏離感中,掙扎擰巴。

  適應的人,首先能堅定做到讓自己在這片土地上自如行走,達到身之適應後才能一步步解碼西藏;才能走進全域數千年篤信佛教的信徒世界,才能理解正因這無與倫比的敬畏和虔誠,才保留了人類最後這片淨土不被僭越的偉大和聖潔,才能逐漸感受到「世界屋脊之屋脊」、「世界第三極」、「生命之禁區」的獨特魔力和無限魅力,才能遇見到那種種不一樣又都剛剛好的只屬於西藏的絕無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