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棚閒話】中式廚房的魅力
●青絲
看到有人說，他媽媽家裏裝修，花了許多錢，就為了在廚房開一扇窗戶。他很不解，媽媽說，有了這扇窗戶，她每天獨自做飯或洗菜洗碗的時候，望着窗外，心情就會很舒暢。想起吉本芭娜娜的短篇小說《廚房》的幾句話：「在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就是廚房。不管一個人獨有，兩個人同有，或大家共有，只要是廚房，是製作食物的地方，就會讓人心生歡喜。」從某種程度上說，廚房代言着一戶人家與生活相處的方式，其魅力不僅會體現在各種食物中，延續着家族成員的味覺記憶，還是黏合親情的有效空間，從廚房裏飄蕩出來的香氣，也是愛的細弱回聲。
多年前看李安的電影《飲食男女》，大廚老朱每到周末就會雷打不動地召集幾個女兒回家吃飯，為此須在廚房裏忙活一整個下午。我當時感嘆導演和編劇太厲害了，抓住了中式生活的本質，知道自從中國人的飲食與烈火烹油產生了形式交織，廚房就成為了獨一無二且饒富人情味的存在，充滿了人間煙火的氣息，就連從房樑上面掉落下來的每一粒灰塵，也是帶有油鹽味道的。我之前看過一則史料：唐代住宅，除了客廳最大，其次就是廚房，臥室的面積和地位都有所不及。因為古時人家，大都食指浩繁，操持一家人的飯食就是最大的事情，家族的血脈延續，便是通過廚房裏的一場場烹炒煎炸完成的。
我有幸經歷過較為「古早」的時代，記憶中，家裏的第一個廚房位於樓梯下方，既陰暗又狹窄，除了水泥砌就的灶台和碩大的水缸，餘下的空間幾乎讓人難以轉過身來。但是，那個廚房卻是家庭最為核心的區域。以前燒煤，每天生爐子會很麻煩，不用火的時候就須及時把爐子封起來，讓蜂窩煤緩慢燃燒，持續到第二天。所以廚房24小時都是有火的，煤爐上面永遠坐着一口燒水鍋，隨時有熱水可以取用。
此外，一家人的生活也是在廚房裏規劃，經濟稍寬裕時與青黃不接的月末，是截然不同的生活景象。到了月末，做飯經常會把腐乳或豆醬加入豬油渣，一起放到飯鍋裏蒸，或直接豬油醬油撈飯也能對付一餐——凡是做過菜的人都知道，家庭烹飪的魅力，往往並不在於食材有多麼貴重精美，或者配料、火候拿捏得有多麼精準，而是在於一些因材施藝的隨機發揮，由此達成的不完美中的意外驚喜。中式廚房是容人盡情施展烹飪創意的地方，不論缺少了什麼材料，都能用各自的個性巧思進行彌補，從而使得那些粗茶淡飯的日子，同樣充滿了家的溫馨。
到今天想起來，也就明白了中式廚房的魅力所在——它提供了一個親情融合的空間，當一家人的心有所屬，生活中諸多瑣碎無意義的存在，也就生出了濃烈的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