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盈盈黃花菜\判答

  在山西,吃麵時務必點上一份黃花菜。它們能相配到什麼程度呢?有了黃花菜,會覺得連最出挑的老陳醋都可以稍安勿躁,無數種麵食走過場一樣來來回回,唯黃花菜潛心靜氣,就那麼一小碟,細長嫩黃,明明就快要隱入塵煙,最後卻還是眾人簇擁,自立山頭。

  黃花菜是大同的特產之一,夏末採收,遍地可見是黃花,美到拿一幀出來,就能當做壁紙。因為黃花日間盛開,採摘就要在夜間完成,新鮮時含有秋水仙鹼,一定要把花蕊摘掉,浸泡、焯水再烹飪。晾曬過的黃花菜吃起來更安全,也是我兒時記憶裏一處明媚的片段。那時候沒去過山西,光吃涼拌黃花菜已經喜出望外了。特別是北方深冬蔬菜有限,各種「橫七豎八」的亂燉傾巢出動,什麼時候拌一盤黃花菜,真的是清爽歡暢,在皚皚白雪裏開出一朵倔強的花。

  黃花菜好吃,那一口脆堪稱神來之筆。蕾長肉厚,唇齒之間的磨合,就在這一瞬間直擊靈魂,淋着鹹、酸、香的汁,很樸素,但絕不普通。有好多次,眼前的刀削麵在黃花菜的映襯下,居然縫合了生活的裂縫,碼好了原本不平整的邊。吃過黃花菜燉羊肉,那更是神奇體驗。從沒想到在羊肉渾厚油潤的宇宙中,竟然還能有黃花菜的一席之地。白蘿蔔的存在已經很搶風頭了,可吃到黃花菜,才會驚呼於那陣陣口感,濃郁的羊肉肌理像一片片森林,而一棵棵黃花菜,則宛如猛然穿透的那道光,解膩又清新。你說它安之若素,卻能無懼混沌和荒蕪,直截了當打破天空。更不要說黃花菜做了澆頭,熱乎乎一勺,撲面而來的充實繁雜,依舊能一口吃出它來,永遠是牙齒最喜歡的輕撫,活色生香。

  山西啊山西,你把厚重交由歷史,卻把最輕盈的腳步,留給了黃花菜。